溫楚淮就走了，和他每一次出急診一樣，甚至還沒有出急診的時候焦急。

傅知越衝到臺，從窗戶往下看。

溫楚淮很快從樓道走出來，走到車邊。

似有所，溫楚淮抬起頭，正對上傅知越的視線。

傅知越心下一震，卻還是抬起手，揮了揮。

像一次告別。

溫楚淮打亮了近燈，在傅知越的注目下，緩緩駛離。

幾乎是溫楚淮剛走，傅知越就接到了律所打來的電話。

可能是被傅知越冷落了太久，沈憶秋的態度收斂了很多，“傅律師，恒生醫藥送來了一個案子，我對證據材料做了初步的審核，還是齊全的，的況他們說要跟您詳談。”

聽到是恒生醫藥的委托，傅知越甩開了腦子裏那些無端的恐懼，沉聲，“我知道了，小周呢？恒生的事不是給他去對接的嗎？”

“周律師過年回老家了，”沈憶秋的聲音穿過纜，“還沒回來。”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傅知越跟大黃囑咐了幾句，穿上外套出了門。

到了律所，大部分人已經收假回來了，但也有不請了假回去，上春運沒搶到票回來的。

沈憶秋看見他來，稔地引薦著傅知越和一個中年男人。

“這是我們律所的首席律師，傅知越傅律師。”

沈憶秋又調了個方向，“這是恒生醫藥的法務總監，秦茂川。”

“您好。”

“您好。”

兩隻手握在一起。

傅知越覺到秦茂川的手心有一層薄汗。

“所裏的空調溫度高？”

“啊？沒、沒有……”秦茂川連連搖頭，戰地端起了一次紙杯，抿了一口茶水。

傅知越也沒再追問。

他拿起疊得整整齊齊的證據材料，一張一張地看過去。

“這是……”見傅知越進了工作狀態，秦茂川忙放下了水杯，把事的經過講給傅知越聽，“恒生醫藥這些年作為業界龍頭，和很多企業都有經濟往來。”

“生意人，傅律師應該也知道，很多都是在酒桌上談的買賣，合同方麵就沒那麽嚴謹。何況恒生醫藥的影響力，一般企業還想在這一行混下去的，一般都不會得罪。”

“但是架不住這兩年的經濟形勢不好，很多小企業都已經倒閉了，欠了一屁爛賬，也欠了恒生醫藥不錢，我們藥都給他們發出去了，現在幾百萬的貨款沒收到。”

傅知越一邊看，一邊聽他的描述。

工作起來的傅知越和溫楚淮其實很像，尤其是傅知越的一雙目，比溫楚淮那種看誰都自帶三分深的桃花目看起來還要淩厲些。

何況這種還涉及多方的案子，最是複雜。

但至上麵還有幾個公司的公章，看起來的確是一條還算完整的證據鏈。

秦茂川笑得誠懇，“其實這個案子，最開始我們也不想跟他們計較的，但是對方這個公司的老總……不太會做人，把我們李總惹惱了，所以李總說什麽都要起訴他。”

傅知越笑了笑，出兩煙，遞給秦茂川一，“想不到李總也是個中人。”

秦茂川嘿嘿兩聲，“那傅律師的意思是……”

“接，這不就是李總給我的考驗嗎？”

傅知越埋頭點了煙，濃白的霧靄自間氤氳出來，團在他和秦茂川之間。

誰都看不清楚對麵人的表。

送秦茂川離開律所，傅知越把材料給了沈憶秋，“給小周。”

“好。”

傅知越代完了就準備走。

他這幾天沒庭，手上的工作不是太忙。

何況溫楚淮還在家等他，他得回去準備好飯菜，萬一溫楚淮從醫院回來，破天荒地想吃宵夜呢？

還沒走兩步，後傳來沈憶秋的輕喚，“知越……”

“沈憶秋，”傅知越說，“我傅律師。”

“傅律師……”

“……”

“您……為什麽不讓我負責恒生醫藥的案子？”

傅知越掐滅了煙。

“我……我也很關心沈老師當年去世的真相，”沈憶秋走上前，輕輕地住了傅知越的袖子，“我也想幫沈老師討回一個公道，傅律師，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

“沈老師……真的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了，”傅知越有些躁，“你沒經驗，給小周當助手，正好鍛煉鍛煉。”

提到自己母親至今死因不明的早亡，傅知越總是沉不住氣。

其實他如果能有溫楚淮一半的冷靜，有些事或許早就出端倪。

可那終究是傅知越最親的人。

關心則，大抵如此。

傅知越又打車回了家，想著等再過幾天，他得找個時間去把車開回來，這樣天天打車也浪費時間。

到了家發現溫楚淮已經回來了。

不同於離開時的匆忙，回來後的溫楚淮上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寂寥。

他背對著門口，靠在臺的榻裏。

指間的香煙燃到盡頭，籠罩在上一飄渺的霧氣。

傅知越站在玄關，是沒敢再往前邁一步，“哥……”

溫楚淮夾著煙的手一頓，回眸，神如常，“去哪了？”

甚至稱得上溫聲細語。

“我……”傅知越想起溫楚淮告誡他離龔德遠一點的話，“律所有點事，我去理一下。”

“嗯。”

傅知越戰戰兢兢，悄默聲地換了拖鞋，走到溫楚淮後，猶豫幾次，還是手把溫楚淮手裏的煙掐了。

“哥……”傅知越笑的勉強，“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

溫楚淮在傅知越不讚同的目裏又點了一支煙。

今夜的月慘白，縷縷的雲在銀輝中勾勒出暗影，連帶著吐出的煙霧也是冷的。

傅知越沒再走溫楚淮的煙。

他總覺得，眼前的溫楚淮空得過分。

似乎下一秒就要跟著這些煙霧一起飄走了。

“哥……”

傅知越一顆心揪在一起，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隻能手。漸漸地，落在溫楚淮肩頭。

從指尖，到指腹，再到指節。

最後是整個手掌。

溫楚淮沒有拒絕。

傅知越咽下一口唾沫，心髒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他想，溫楚淮是不是準備接納他了。

可還沒等他問出口，溫楚淮出了聲。

淡淡的，和彌散在黑暗中的白煙一樣。

“傅知越，”溫楚淮說，“你該試著喜歡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