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if（四）像的心◎

陸敏像只翻了殼的小烏, 不控制地整個人朝后倒去。

聽見兩側同學的尖。許多迷妹倒吸涼氣，滿臉擔憂。

陸敏心說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蜷摔到地上，除了屁, 渾倒沒有多疼，而背后很明顯是男生的——還不如讓摔地上。

“啊！！！摔倒啦！！！”

“同學沒事吧？”

“天哪同桌。”

許多人圍過來, 鬧哄哄的, 陸敏覺自己的天塌掉了。

兩眼放空, 想要鉆進地。

或者干脆趴著不起。

可是這麼趴著更奇怪。

陸敏掙扎起, 低下頭，耳子滾燙，“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淹沒在喧鬧人聲中。

消息傳到前方, 班主任李清進人群，“誰摔倒啦？沒事吧？”

“天吶, 杭敬承？沒事吧？”

李清過來關切, 好多同學也手拉杭敬承起，他借力站起, 隨意撣了撣后的塵土。

付輝看了眼鵪鶉似的陸敏，也吊兒郎當跟著問：“沒事吧沒事吧，同學，沒被壞吧。”

引起周圍一陣哄笑。

果然還是會變這樣。

陸敏來不及拍上的塵土, 用力低頭，訥訥地, 一遍又一遍說對不起。

比起摔倒的疼痛，更怕被圍觀，更怕別人刺目的視線, 更怕話題被引到重上面——看啊, 那麼胖, 還把別人倒了。被胖墩一下，很痛吧。天吶，坦|克過境。

掌心好像被糙的繩子扎進了一些小刺，攥時這些刺直往里鉆。渾僵得抖。

“你說什麼？”杭敬承活手腕。

付輝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忽然被杭敬承瞥了一眼，臉上笑意立時僵，隨后他強撐著解釋：“我這不是怕給你出什麼問題......”

杭敬承檢查過手腕，將袖口扯下，“你覺得能出什麼問題？”

他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周圍的同學可以聽到。

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認真反問，付輝反而不會回答了。

陸敏也愣住。

跟杭敬承關系很好的男生也瞧出陸敏的窘迫，錘付輝一拳，替解圍：“啊，就是，不就是摔一下嘛。真是的，人一孩能有多重啊。”

付輝剛才是故意陸敏難堪的。

心機被破，周圍孩對他投以鄙夷的眼神。

“同桌你沒事吧？”田藝過來扶陸敏，同宿舍舍友齊慕也過來關心。

說自己沒事，仰頭，對上一雙清寂的眼睛，他沒什麼緒，卻讓暗里覺得張，心跳聲在耳邊隆隆作響。

片刻后杭敬承挪開視線，有人說比賽輸了，他說輸就輸了，能怎麼樣。

輸就輸了，能怎麼樣。

摔就摔了，能怎麼樣。

沒有人萬無一失的。

人群散開了。

沒有奪冠的經歷，時下覺得恥辱的經歷，只要用時間沉淀幾年，回頭去，就變青春期的一段小曲。

即將上課，陸敏被同桌和舍友攙著回教學樓，進樓前回，杭敬承剛好經過那棵枝葉繁茂的梧桐樹，細碎斑駁的過夜間空隙投到他上，像雨后新葉一樣朝氣蓬、自由散漫的年，抬手打了下垂落的梧桐枝。

枝葉巍晃。

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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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這天，本該五點放學。

杭敬承下午自習時被李清出去，提前回家。

老式居民樓，屋里天然冷，連空調都不用開，墻角暖氣片覆了一層黃的漬。

姚逸腳蹬短高跟小皮鞋，將地板磚踩得噠噠響，將沙發上散落的衛和短撿起，搭自己手臂上。沙發紅棕的皮面出來。轉看向一旁對著骨頭湯發愁的杭敬承。

一米八幾的男生吃飯不去餐桌，非要坐小凳子，胳膊搭膝蓋，對著碗里的湯，表怎麼看怎麼不愿。

“不好喝嗎？我專門跟沈媽學的藥膳，對你恢復有好。”姚逸習慣在法庭上那副冷眉豎眼，盡力想要展現自己溫一面時總顯得不自然。

“沒。好的。我中午吃多了，不大。”杭敬承手指勺柄。

姚逸點頭，抱著懷里的服去臺，全塞滾筒洗機里，順便將臺窗戶打開，“你這屋得時常開窗通風，太悶了對也不好。服，服也是，不能到丟，小男孩也得整齊干凈，臟差。我跟你爸不在邊，你更得自覺。”杭敬承放下勺子，起走過來，想要關窗，被姚逸一個眼神退，靠在臺墻邊看了會兒，沒說什麼。

他點頭。

點頭。

“最近晚上都跟維伊通視頻了吧？”姚逸邊擰洗蓋子邊問。

“通了。”

從七月份微信推出視頻通話功能，這件事就沒斷過。

姚逸：“聊什麼了？”

杭敬承：“問我小學計算題。”

其實小學生問的是GG那棒棒糖哪里賣。

他回答說京市肯定不賣，要不回歷城看看呢。小學生懷疑他誆人，口出狂言要找超人強揍他。他說哦，那我這幾天看見豬都得躲著點，掛了。

姚逸點頭，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按下洗機設置鍵，立即有隆隆水流聲，“現在先這麼湊合湊合，明年你們一塊上學，比隔著手機見方便多了。”

“媽......”

年尾音拖長，言又止，姚逸胳膊撐在洗機上，回頭。

“一年，敬承，一年的時間給你養傷，做心理建設，還不夠嗎？京市有頂尖的教育資源，到時候你跟你弟弟一起生活，肯定過得比現在好。你不是想要考京大嗎，那邊可比這里容易得多。敬承，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年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再倚靠墻壁，站在原地，像棵孤直的松，眼睫垂下來，眼瞼下一片扇形翳。

他忽地抬眼，把姚逸嚇一跳，他卻笑了，自嘲道：“媽，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太子伴讀。”

語氣散漫不經，暗藏年式的尖銳。

杭敬承說罷，也沒解釋什麼，繞回茶幾前，踢了腳小板凳，坐下，拿回湯匙，一勺一勺往里灌湯。

姚逸站在臺，朝客廳看，看了好一會兒，拎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

臨走前賭氣似的冷聲道：“如果我跟你爸、你姑媽，不是真的疼你，你覺得你能拿自己要挾誰？”

“還太子伴讀......你就是。你就是太子伴讀。”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小皮鞋踩樓梯的聲音憤怒短促，漸漸消失。

杭敬承又往自己里松了口湯，終于忍不住一震，丟下勺子，捂沖向洗手間。

吐了個干凈。

十分鐘后，杭敬承推開洗手間的門，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水聲，繞到臺看了一眼，果然，曬在窗邊的子被泥水浸了。

樓上又在澆花。

他懶得跟樓上涉，關窗，順便將子丟進垃圾桶。

回到客廳，保溫桶里的骨頭湯還冒著熱氣。

其實不難喝。

杭敬承看了會兒，還是走過去，彎腰，將湯倒碗里，舉起來一飲而盡。

還是反胃。

這次連碗都來不及放下，他直奔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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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湯全歸下水道，保溫桶懶得刷，杭敬承外套被姚逸塞洗機了，干脆去換了件連帽衫，拿上鑰匙，下了樓。

出小區后，朝東走有個園，朝西走有條商業街。

他隨便選了一邊。這個時間街上人不多，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

不知不覺到了街頭。

車水馬龍，在紅燈后排起長隊。這里面也許有姚逸的車。杭敬承雙手抄兜，視線居無定所。

姚逸平時忙得很。但也經常專門過來看他，進行思想教育。

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他得識好歹——當然，這是他自己的理解。

聽啊。當然得聽。

不然不就是不識好歹了麼。

邊嘰嘰喳喳，經過一群穿三中校服的學生。

杭敬承轉頭看向對面商廈樓頂的巨型時鐘。

17：07。

放學了啊。

他慢悠悠地散步，任由許多人經過。

后傳來小小的哼曲聲。

他走得慢，很快被超過。

孩也穿三中校服，材微鼓，卻也勻稱，低著頭，手指耳機線來回滾。瓣微張，聲音就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顯然沒注意到杭敬承的目，就這麼低著頭走了過去。

調子還好聽。

只是語言不像中文，像是泰語。

或者日語。

不確定。

他決定再聽會兒。

孩背著書包，淺聲低唱，馬尾辮隨步幅晃，杭敬承忽然覺得這背影眼，一時卻記不起在哪見過。

站臺人生喧雜，公車一輛接一輛路過。

杭敬承忽然回神，他怎麼像個變態似的跟著人家。

停下腳步。

巧的是，孩也沒繼續往前，就這麼站路邊停了下來。

側有人經過時，會闔上，等人過去，繼續小聲哼唱。

杭敬承離大約兩步遠。他沒有要等的公車，視線隨意跟著哪輛車飛逝而過，然后收回，繼續盯下一輛。

旁邊人頭攢，都往路邊了，似乎等的車要來了。孩哼唱聲停了，卻沒。

他轉頭，順著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媽媽，牽著嘟嘟的穿牛仔連的小孩，小孩另只手攥了兩朵郁金香，放在鼻尖深嗅幾下，蹦蹦跳跳，“哇，媽媽真的好香啊！”

夕殘照，獵獵的火燒云映照高樓大廈層疊的玻璃外墻，線是朦朧的金黃。

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對母，鬢邊散落的碎發被微風吹，出耳側白皙的，鼻尖到下的細小絨泛金橘。

杭敬承忽然、莫名想到一句前兩天剛看的電影的臺詞。

“如果承認人的一生是理智控制，”

“人生就毫無可能。”*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更

*“如果承認人的一生是理智控制，人生就毫無可能。”出自電影《into the wi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