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項格外艱巨的事業,也是一項無比偉大的事業。
它傾注了全中國無數國家領導人、科學家、軍事學家、特種部隊、以及信息技部隊的心,縱是刀山火海橫亙于前,亦不可懼矣,只能破浪乘風,知難而進。
白陸是技小組組長,即將正式開工,他還有許多細節問題要向鄭西野請教。
因此,從戍邊營區出發后,白陸偕同十七所的另一名技大古俊奇,與鄭西野共乘一輛車。
許芳菲與秦宇,坐的則是由顧學超駕駛的越野車。
車窗外,風雪漸漸大了些。
秦宇頭昏目眩犯惡心,抱著氧氣袋狠吸了幾口,然后就把后腦勺抵在車座上,想小憩一會兒。可高原行車,路不好走,再牛的減震設計也經不住如此顛。
秦宇本來就不舒服,頭抵住車,被甩得更想吐,低咒了聲,罵罵咧咧地也不睡了,索睜開眼吹牛聊天,轉移注意力。
他想起昨晚的事,便隨口問駕駛室里的小戰士,說:“顧班長,你那老鄉從閉室放出來沒?”
顧學超兩只手都放在方向盤上,回答:“放出來了。”
“唉,看他昨晚那架勢,是真對昆侖深惡痛絕啊。”秦宇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你們確實不容易。”
顧學超很輕地抿了下,沒答話,不知在想什麼。
秦宇緩了幾秒鐘,覺得說說話好像是沒那麼難,那張就徹底閑不住了。
秦宇又問顧學超,這次是一副揶揄八卦的口吻:“欸,對了顧班長。昨天那個送菜的小姑娘是誰啊?”
話音落地,許芳菲明顯看見,顧學超冷肅的眸里平添幾溫。
顧學超很淺地笑了下,開著車回答:“央拉,今年十八歲,是營區附近村子的村民。”
秦宇詫異:“你們那兒那麼偏,還有村子?”
顧學超:“有的。只是稍微遠了點,隔了幾十里路。”
秦宇頓時更驚訝:“幾十里路,放普通山路都不好走,這地方又是風沙又是雪,那小姑娘每天都給你們單位送菜?”
“不是每天,有時候五天來一次,有時候七天來一次。”顧學超角的弧度不曾降下,“我們單位人不多,知道這地兒資,蔬菜是稀罕貨,平時也不會頓頓都吃。所以消耗不快。”
秦宇嘿嘿笑,說:“那小丫頭應該看上你了吧?”
顧學超耳子瞬間發紅,清了清嗓子,干笑沒吭聲。
許芳菲聽見兩人聊起那個藏族小孩兒,不由也笑起來,加話題:“我覺得央拉很好啊。大眼睛高鼻梁,格也熱,顧班長,你不喜歡嗎?”
聞聲剎那,顧學超眼底的明顯一黯,還是沒應聲。
倒是秦宇涼悠悠嘆了口氣,說:“喜歡也沒用啊,戰士又不能在駐地和當地群眾談。顧班長他們又在昆侖邊境線部隊,擔子那麼重,更不能了。”
許芳菲愣住,這才想起這條規定,頓時臉一陣青紅一陣白,尷尬窘迫。
過了會兒,顧學超笑笑,開口道:“小孩兒就圖個一時新鮮,過段時間,應該也就嫁人了,很快就能忘記我。”
不知為什麼,聽見年輕戰士的話,許芳菲頭像噎了幾粒苦橙似的,發發酸,不是滋味。
顧學超又說:“秦哥,小許同志,你們都是技型軍,高尖人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不像我們。”
顧學超繼續說:“昆侖這條巡邏線,我每周都要走兩次,淋的是冰雹,喝的是雪風,經常回到營區,凍得耳朵都像沒了,嚨里也全是腥味,跟吞了刀片沒兩樣。”
這個沉默斂的年輕戰士,難得話多幾句,忽而又低笑一聲,自嘲似的說:“昨天劉進講,他朋友不了一年到頭見不了面,和他分了手。說實話,我特別理解他朋友,我要是個孩兒,我也不找戍邊的兵。”
“藏族孩子熱,麗,大方,爽朗,很像這高原的太。”顧學超沉沉嘆出一口氣,“就我這樣的,要錢沒錢要前途沒前途,哪兒配得上央拉呢。”
秦宇皺眉,說道:“顧班長,你這話可就有問題了,什麼我們是高尖技人才?同樣是兵,哪有高低之分,如果真有高低,那我認為你們遠比我們崇高。”
“秦哥說得對。”許芳菲也正,“顧班長,你太妄自菲薄了。無論是研究所的兵,還是邊防線的兵,無論是大城市的兵,還是無人區的兵,我們穿的是同樣的服,做的也是同樣的事,你比我們更不容易,更值得到群眾的尊敬。”
顧學超笑起來:“尊不尊敬啥的都不重要,我就希一年能回一次家。”
許芳菲正想繼續跟他流,驀然間,越野車發出一聲刺耳的怪音。
秦宇警覺,探首看向作臺,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顧學超眉心用力擰起一個結,試著踩油門,加速。
可車速非但沒有提升,反而越來越慢,最后徹底停死在雪路上,熄了火。
一不祥的預爬上心頭。
許芳菲和秦宇對視一眼,四只眼睛里都帶著一驚疑,和強自冷靜后萌生的鎮定。
他們都是過專業訓練的軍人,突遇變故,慌和張是人之常,但強悍的心理素質和專業素養足以讓他們克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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