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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27頁

母親握著的手,發出含義不明的一聲嘆。

父親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次日就遣人買了一株海棠樹的苗。

蘇舟渡帶著落薇親自在園中種下了那棵苗,笑道:“落薇從前不是總許愿快些長大嗎?你瞧這株小樹,等它華蓋蔭、千枝萬朵之時,你就能長你所希冀的模樣了。”

那株海棠在的窗前經了一年又一年春,從碗口細生到合抱,每逢生辰,還會在枝上系下一條紅穗子。

碧翠葉片、朱紅長纓織拂的花苞在春盛時綴滿一樹,長大之前所有的幻夢所在。

皇后的落薇站在樹下,仰頭看去,紅绦翻飛,將花舞,來不及因這妙春景欣喜,便見花樹之上,晴空破碎坍陷,荒謬地將養了多年的樹木橫刺斜劈,困了一堆破敗的枯枝。

檐下雨聲漸息,落薇從夢中醒來,淚流滿面。

第15章 催春暮(三)

昏暗室熏香冉冉,只有煙蘿坐在落薇的側,持著扇子為尚在夢中的遮擋檐下迸濺的雨滴。

落薇握住對方冰涼的手,怔然道:“又是一年清明了。”

煙蘿低聲道:“娘娘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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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薇醒了醒神,拭去眼淚,問:“他如今在何?”

自知曉真相之后,私下里再不肯宋瀾的小字,連“陛下”都吝嗇,總是直呼其名或是稱“他”。

煙蘿便回道:“昨日玉貴妃在花園逗貓,被貓傷了手臂,哭鬧不已,他許諾出政事堂后便去陪伴,玉貴妃癡纏,現下他已去了披芳閣,明日便是清明假中,不需早朝,他今夜定然不會再去別了。“

落薇笑道:“你訓的那些貓倒有些用,改日我也向你聘一只,來解悶逗趣兒罷。”

煙蘿笑著搖搖頭,岔開話頭道:“娘娘上次說,那人多智近妖,不知是好是壞,如今可有定論?”

落薇扶著云鬢,翻起來:“沒有。”

煙蘿便道:“那娘娘今日還要去見他?”

落薇道:“見,為何不見,如今他得了宋瀾這樣的信賴,我若不見,送到旁人手里,日后他化利劍,刺回我的膛來可怎麼好。”

煙蘿遲疑道:“可若不能探知,這樣的聰明人娘娘用起來未必趁手,小人已為娘娘探查過,他上疑點重重,進京來決計不止為了求取功名。雖說那年葉老將軍戰死,他京見過娘娘后念念不忘,但年誼,真的足以維系至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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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煙蘿,你一查便能查出來的‘念念不忘’,能有幾分是真?”落薇笑道,“你查出來的左不過是他在北幽多番打探過我的消息,若他有心,這些皆能提前布置。你還真以為他有意投靠我,是靠著我們那兩分忘得干干凈凈的舊?”

“這樣的人,心中是不會有的,他選了我,不選宋瀾,是看得清宋瀾的薄涼,至于太師……”落薇撥弄著手邊一只頭釵,意味深長地繼續說,“幽云河一役當年疑點重重,他撇得干凈,心中未必不想為他葉家翻案,況且我看,他與太師似有舊怨。就算猜錯了,宋瀾有意捧他,太師也容不得他門下。”

煙蘿默了片刻,道:“到底是小人想得了些,如娘娘所言,此人向娘娘示好,也不過是權衡利弊下的謀略罷了。”

“自然,他與我有共同的敵人,借來一用也是無妨,”落薇道,“說到底,我在朝中雖有心腹,可他們無一不是清流儒士,一些見不得的事,終歸是做不得的。”

見煙蘿神憂慮,落薇便輕輕拂過的肩膀:“你不必擔憂,我心中有數,自然能開出宋瀾、開出旁人給不起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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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蘿道:“旁人給不起,小人才更要擔憂,步筠決意舍,不僅是因為心中愧悔兼傷,更是不希娘娘為此棄道、悖逆心腸。娘娘與步筠都是世間天真大善之人,因旁人之惡墮落自,小人覺得不值得。”

落薇一怔,旋即苦笑:“步筠和你,都把我想得太好了些,從我知曉一切的那一日,便已棄道而去,決計不能不染塵了。罷,罷,何必提些這些傷言語,我只告訴你,我能給的所有,算上自,皮囊,無一不是外之,你當比我更懂這個道理,況且他……”

頓了一頓,沒有說完這句話。

黃昏宮門落鎖之前,四下點起了燈來,有宮殿開始傳菜,雨后的煙霧籠罩在皇城上空,宮人低頭行走,神匆匆,無暇關心別風景。

落薇穿行過林,解了側的披風,再次走上那座高臺。

換了朱紅袍的葉亭宴今日沒有扮做侍衛,他背對落薇,坐在臺上生了青苔的石桌前,帽已去,夕剪影。

落薇在心中補全了沒有對煙蘿說完的話。

“況且他比起宋瀾,似乎更像一些。相貌仿似,只有東施丑態,風神玉骨,才好氣韻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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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亭宴坐在石桌前,有些出神,直至手臂傳來涼意,他才發覺雨雖停息,但殘余石中的水汽沾,在朱上暈開了一片深紅。

天晴雨收,霾退散,懸在半空的夕艷麗衰靡,此宮室破敗,又逢暮春晚景,直是錦繡皇城中一失落世界。

上次在高臺相見亦是黃昏。

藏書閣散班時辰在申時中,然總有沉迷書籍的員忘了時辰,到酉時初才匆匆離去,只要葉亭宴在酉時中宮門下鑰之前遞牌出宮,便可尋機來此與落薇見一面,屆時只說自己也是沉迷事務,便可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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