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讓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宋瀾往手邊金雕一拍,正開口,葉亭宴卻突然揚聲呵斥道:“自古以來,鳴冤便無為路遇之人鳴冤的道理,你與這三人是何干系?”
邱雪雨的目從他上飛快地掠過:“民父親為先史中丞邱放,冤而死、汀花臺上鑄像的劉拂梁,正是民的未婚夫婿。雖說當年尚未來得及結府文書,但聘禮嫁妝單子皆在,可供大人查驗。”
“哦,”葉亭宴平平道,“那你便屬劉拂梁三族之,為何沒有同你父親一齊誅?”
他所言之事正是關鍵,宋瀾暫且松了一口氣,殿中的竊竊私語也逐漸平息了下來,邱雪雨微微一笑,面不改地承認道:“民蒙貴人恩德,死里逃生,在鼓院聲稱沒教坊,才是無稽之談。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民縱死也不能言明貴人份,今日擊鼓,我也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忽然將面前的葉亭宴一把推開,往前跑了幾步,殿中軍紛紛拔劍,見沒有直上金殿,才退了下去,邱雪雨跪在臺階之前,繼續道:“只求圣天子恩德,見證之后重審此案!此案昭雪之日,民自罰當年逃大罪,甘凌遲之刑!”
重重地一頭磕在金階上,當即階上便染了,侍黃門驚慌失措,差侍衛將往下拖了幾步。
葉亭宴所言之事原本十分要——倘若今日刑部和典刑寺收押此之后再查出此事,那宋瀾隨意找個由頭便能將賜死獄中。
可今日當庭認下,神凄厲,再想以此事發落便難了。
邱雪雨一言之后,當下便有先前過宋泠恩德、后對靖秋之諫置不滿的文臣隨著跪下:“陛下,此所言駭人聽聞,又涉及國朝大案,臣伏請陛下思量再思量,務必要將此事查個清楚,不留話柄才是!”
有人附和道:“正是,陛下與先太子篤,事涉刺棠之案,怎能不慎?”
亦有人反駁:“刺棠案前后四個多月,查得清清楚楚,怎能憑一個份不明之人便輒重審?臣以為,還是先驗明份,查查此是不是厄真部派來的細作、攪朝堂才是!臣聽聞,厄真部這些年來派了許多細作潛伏我朝,只等……”
眾人七八舌,宋瀾坐在龍椅上,卻只聽懂了一件事。
不管要不要重審刺棠案,不管是不是“厄真細作”,擊鼓在前、朝會在后,這人,他今日必定是殺不得了。
堂下諸臣已經紛紛跪地,一些主張重審案子,一些贊同細作之說,新拜相的宰輔是個最為油之人,平素只順著皇帝心意行事,放任常照和葉亭宴斗法,從不偏袒一句。
今日,連他都不能獨善其,被人拉扯著跪了下來。
宋瀾心中想著,邱雪雨擊鼓,必定驚百姓,輿論沸反盈天,只能敷衍之后再借機行事了。
誰他是與宋泠“篤”之人呢?
他定了定神,沉思一番,勉強有了些應付的辦法,便開口道:“既然邱娘子擊鼓,總要一查,刑部、典刑寺、史臺三各司其職,收證審理,此外——”
他的目在葉亭宴和常照之間轉了一轉,到底沒有當即便下決定,只是含糊道:“此事要,朕定會遣人同審,以示公正,外諸人,需謹慎行事,不可怠慢。日頭已高,諸卿……退班罷。”
第88章 銀河倒瀉(七)
清晨錘響的登聞鼓驚了半個汴都,兼之當日便有文臣在早朝上長跪不起,宋瀾迫于無奈之下,只得暫且松口,刑部和典刑寺查驗擊鼓一事。
在朝臣的眼皮子底下,宋瀾沒有將邱雪雨收朱雀,暫且送去了刑部。
他言語含糊,只說要查的是“擊鼓”之事,卻絕口不提重審刺棠舊案,散朝后葉亭宴和常照被留下,得了皇帝該如何行事的詢問。
宋瀾轉著手中的扳指,想著葉亭宴方才在朝上提起邱雪雨份之事,此事被當庭抖落出來,當然能吃個掛落,可若說是為了杜絕后患也未嘗不可。
年初他將此人從北境擢汴都,累加寵信,而他也不負期,幫他解決了許多不能見的事。
雖是重臣,但從葉亭宴開口幫林氏三族求的時候,他就發覺,自己實在不知道這個人心思的深淺。
倘若是一心求依附,他會做這樣違拗自己心意的事麼?
求,是不是為了施恩于下,為自己的以后鋪路?
常照沉默不語,葉亭宴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看宋瀾有些許不耐煩的時候,才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臣以為……”
“陛下在早朝之上不立案,不過是為著不愿重審舊案,以免出了紕,可靖秋之諫在前,汴都輿論在后,若太過小心,反而是蓋彌彰。依臣所看,此敢擊鼓狀告,必定人指使,陛下立案便要重審,不立案恐損聲名,進退維谷,而這……正是指使人的目的,無論陛下怎麼選,都無所謂。”
常照側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卻道:“葉大人說的是。”
他接口道:“所以,陛下不如將計就計。”
宋瀾敲案兩下:“平年是說,故技重施?”
常照道:“正是,他們要重審,重審便是了,他們要為劉、左、楊三人翻案,陛下不妨順著他們的心意,給這三個死人名節又何妨?至于兇手究竟是誰,那自然陛下希是誰,便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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