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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紀景安做的三分鍾速紅燒,大概是醬油放多了,看上去黑乎乎的,又或許是在鍋裏炒的時間太久,而後來燉的火候又不夠,所以並沒有預想中口即化的效果,反而有點焦,總之如果拿去參加失敗自製食大賽,這水平應該可以捧個獎回來。
不過好在其他的飯菜都還不錯,尤其是那碗白米粥,香糯綿,薑南橘原本就口味清淡,不怎麽吃紅燒,尤其不喜歡那種膩的口,而紀景安之所以選擇大膽挑戰這種高難度的菜,也不為別的,隻是單純地想讓團年飯看起來更盛一些。
於是他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默契,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去那盤香味顯然都十分欠缺的紅燒,隻當做餐桌上僅供欣賞的吉祥。
這頓團年飯的戰線從中午一直拉到傍晚,戰場也從餐桌轉移到了客廳茶幾,客廳的電視裏正在循環播放除夕必備的懷舊節目,基調自然是帶著洋洋喜氣的溫馨,兩個人誰也沒仔細看,卻也不關,權當他們聊天的背景音樂。
薑南橘盤坐在地毯上,麵前放著紀景安從超市買回來的新年甜大禮包,糖果點心巧克力什麽都有,紀景安懶懶地坐在後的沙發裏,手順勢搭在的肩上,看著極有耐心地一一拆開,挨個都要嚐一口,看有沒有喜歡的口味。
紀景安在薑南橘的肩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著,“小時候爸媽工作忙,沒時間管我,從小家裏就請了阿姨照顧,所以我對做家務,尤其是做飯這種事,一直沒有太多概念,總覺得家裏跟食堂沒什麽兩樣,想吃什麽就提前說,到了飯點飯菜就自有人端上來,隻有到過年的時候,我媽才會親自下廚。”
薑南橘已經在五花八門的零食中,找到一顆最合心意的蛋黃,小口小口地啃著,饒有興趣地追問:“那你爸呢,我印象中他好像從來沒有下過廚。”
紀景安輕輕笑起來,“我爸這輩子從來不做飯,沒進過廚房,一次都沒有過,想當年老爺子在這方麵一度是我的榜樣。”
“以十指不沾春水為榮嗎?”薑南橘也跟著他笑,然後順著他的話也開始回憶起一些模糊的往事。
“其實外公外婆也從來不讓我做家務,不過小時候在孤兒院,食堂人手不夠,每天放學之後孩子都要去幫忙做飯,記得那時候我還沒有廚房案臺高,隻能踩著凳子去洗菜,冬天水涼得要命,還沒等洗完手就凍得麻木沒有知覺了。”
紀景安的眉頭微微皺起,拉過的手細細挲著,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心疼,薑南橘隻是笑著安他,也安自己,“不管怎樣,都已經是過去了。”
其實薑南橘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對任何人提起過小時候的事,好像隻要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這樣就可以假裝那些在孤兒院的往事本沒有發生過,假裝從一出生便已經是這樣亭亭玉立,清冷疏離。
可是每個人的上都背負著自己沉重的過去,若一味逃避,那些曾經經過的苦難,反而會演變人生旅途中無法卸下的行囊,始終如影隨形,倒不如選擇坦然接,這樣興許未來的路會輕鬆許多。
時針指向晚上八點鍾,窗外忽然綻放出炫目的煙花,點亮了如墨的夜空,隨即越來越多的煙花接連不斷地升空中,薑南橘又驚又喜,也顧不得穿鞋就赤腳跑到臺上去看。
紀景安隨手拿起沙發上的毯,跟著來到臺。他把毯披到薑南橘上,順勢從後麵摟住,在凜冽的寒風中,靜靜地看著璀璨的煙花把大半個城市照得流溢彩。
人生的時機真的很重要,穿越擁的人特意去江邊看一場煙花表演,未必能夠如願,而此時站在酒店的臺上,卻在不經意間與漫天絢爛的煙花不期而遇。
紀景安的年假結束得很是倉促,大年初三便接到醫院的通知,要返程,好在這幾天他們日行幾萬步,已經把燕南市的大街小巷基本逛了個遍,薑南橘一個人繼續待著也無事可做,便決定跟他一同回去。
因為臨時決定返程,買的是夜間航班,下飛機時已是淩晨,醫院催得很急,紀景安把薑南橘送回家,也顧不得多作停留,就立刻趕去了醫院。
飛機上有些吵鬧,薑南橘幾乎沒有合眼,此時已經困得有些人事不知,簡單洗了個澡,倒頭就睡,覺才剛閉眼沒多久,便被嗡嗡作響的手機鈴聲吵醒。
周澤彥的聲音沙啞,抖得不樣子,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用盡全的力氣才拚命吐出幾個字,“暮歌,暮歌,出事了。”
薑南橘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已經是早上七點鍾,漸漸從睡意中清醒,手去扭開床頭燈,翻坐起來,“你別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隻是傳來一陣輕輕的嗚咽,然後那嗚咽聲越來越清晰,到最後周澤彥泣不聲,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周澤彥雖然不是殺伐狠厲之人,但也從未這樣弱失控過,薑南橘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一顆心開始漸漸往下沉,沒再追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是問:“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恒醫院急診科,方阿姨因為悲痛過度,已經哭得暈厥過去,周澤彥坐在搶救室門前的長椅上,雙手抱著頭,全微微地抖著,薑南橘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頭,臉上布滿了斑駁的淚痕。
宋暮歌平日裏和宋小暖還有方阿姨一起,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間平房裏,祖孫三代人,平日裏生活算得上是風平浪靜,因為春節才暫時回農村老家,跟爸爸宋建國團聚。
宋小暖認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著之後,又被竹聲驚醒,開始哭鬧,平日裏照顧的方阿姨剛巧不在家,去隔壁村子探許久未見麵的姐姐,宋暮歌完全沒有哄孩子睡覺的經驗,手足無措間又到孩子哭鬧聲的刺激,難免會出現過激的行為,把晚飯桌上沒有來得及收拾的碗碟摔了個碎。
半夜宋建國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時看到孩子正哭得撕心裂肺,緒失控的兒跪在滿地的碎瓷片中,無法控製地抓自己的頭發。
在酒的催化下,平日裏一直積在心頭的怒氣被無限放大,瞬間衝垮了宋建國的理智,他一把揪過宋小暖,像年夜飯之前隨手從窩裏拎出一隻一樣,揪著的頭發,把的頭往牆上撞。
在宋小暖越來越淒厲的哭喊聲中,宋暮歌小時候時常被家暴的記憶也漸漸喚醒,那種陳年的恐懼和怨恨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支配著在滿地的碎瓷片中,心挑選出最薄最鋒利的那一塊。
有紮實的醫學背景,對人解剖十分悉,知道人的脖子兩側,鎖突區有左右兩條頸總脈,知道即使力量懸殊的況下,怎樣做能要了宋建國的命。
宋暮歌舉起碎瓷片,從背後出其不意地對著宋建國青筋暴起的脖子,毫不留地狠狠割下去,鮮頓時像噴泉一樣湧出來,噴起一兩米高,白紙糊的天花板上濺出一片猩紅。
怕宋建國沒有死,又地握著碎瓷片,在他的脖子上用力補了幾刀,直到他漸漸停止掙紮,直至完全沒有了呼吸,渾是的宋暮歌才麵無表地放開他,起掏出手機撥打了110自首。
薑南橘聽周澤彥講完整件事,半晌沒有說出話來,隻覺得渾發冷,思維停滯無法思考,那隻在法治頻道中看到過的聳人聽聞的案件,竟然如此真實地發生在邊悉的人上。
許久,薑南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思維由緒主導變回理智主導,“我對法律不是特別了解,但是宋小姐有神病史,這一點應該很關鍵。”
周澤彥搖搖頭,麵如灰,“我已經請了律師,律師說雖然有神病史沒錯,但是暮歌已經承認,案發時思維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就是完全擁有對自己行為的辨認和控製能力,所以肯定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
“那小暖呢?”薑南橘忽然想到了什麽,急急地問,“小暖現在在哪裏?”
“小暖是唯一的現場目擊證人,警察把帶走去協助調查了。”
提起宋小暖,周澤彥剛剛平複下來的緒又一次失控,他把臉埋進雙手,立刻就有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指中滲出來,爭先恐後地落到地上。
“暮歌原本是不想帶小暖一起回老家的,方阿姨說過年哪有不全家團聚的,我覺得有道理,還幫著勸了半天,好說歹說才把們一起送上火車,沒想到……”
急診室的窗戶沒有關嚴,半打開著,呼嘯的北風肆無忌憚地吹進來,毫不留地帶走薑南橘上所剩無幾的熱度。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歎息,想起曾經對周澤彥說過,認為宋暮歌配不上他這麽好的人,配不上這麽大團圓的結局。
當時並無半分惡意,隻是見到周澤彥的一往深,又想起宋暮歌之前的所作所為,隨口發幾句牢,沒想到卻一語讖,如今想起來,不免有幾分心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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