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場雨還沒停, 下場雨就已經跟上，倫敦的天總沉沉的。

周溫宴換的第一個學校就在這兒，一個法學排名前三的老牌名校。

手機響的時候, 他剛睡下三個小時, 頭疼裂。他房間不大, 深的窗簾遮住，不知外面是亮還是暗。

他睜開眼睛, 看著天花板, 客廳里室友從昨晚就開始party還沒結束, 他緩了兩秒, 去索著拿起手機, 同專業的同為國人的小記已經給他打了三個電話。

周溫宴看到屏幕上的時間, 早上七點, 什麼事這麼急？

他起隨手套了件灰的衛, 然后將通話撥了過去。呼聲在耳邊響起, 他另一只手了酸痛的脖子，打開房間門往外走。

客廳里橫七豎八的躺了一群人，周溫宴走到音響那兒，直接將電源給關了。

電話一直沒人接，周溫宴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礦泉水，剛要給掛了。

那頭人聲出來了, “宴哥，你那個論文寫了沒？”

周溫宴擰開瓶蓋喝完水, 才語氣冷淡的問：“截止時間不是還沒到？”

“到了到了，也不知道那個老J發了什麼病，早上六點在群里發消息說截止時間提前到今天中午十二點。我知道你昨晚趕另一個課題，凌晨三點才從阿賓家回去。怕你給睡過去了, 所以立刻給你打電話。”

小記立馬解釋了一通，他其實比周溫宴大一點，但也不知道在他面前，莫名奇妙就是氣勢弱了一大截。

“知道了。”周溫宴掛了電話，拿著沒喝完的礦泉水回房間打開了筆記本。

論文已經基本寫完了，他檢查了一遍，又潤了下，發去了老師郵箱。

再出去的時候，客廳里一個生醒了，周溫宴沒看徑直走到廚房。

周溫宴昨晚回來得太晚了，他們已經喝醉到沒什麼意識了，當時群魔舞誰都在意他。

生看著周溫宴傻了幾秒，連忙找到個鏡子里看了看自己，昨晚的妝沒卸，現在臉上睫膏底眼影都暈一團。站起來抱著包去衛生間，將妝都卸了又重新化好。

出來時，周溫宴拿出吐司在烤，他沒睡好，臉比平時要白一些，懶散的靠在吧臺，眼睛垂著。

看起來很困，但也很迷人。

“中國人嗎？”問。

周溫宴沒反應，換英文又問了一遍，他還沒反應。

抿了下，眼尾挑起來，心里和自己說帥哥都是這樣難搭訕，沒關系，等到手了，這種冷淡的主肯定反差最大。

周溫宴的室友Aiden從房間里出來，打斷，“Kayla別白費力氣了，阿宴他有朋友，在國。”

Kayla聽見了，也不尷尬，笑起來，“在國啊，異國肯定熬不住。”

烤面包機發出‘叮——’的聲響。

周溫宴將烤好的面包放到盤子里，往房間走。

Kayla堵住他去路，刷得卷翹的睫，充滿的眨著，“再說，朋友在國呢，你在這兒干什麼，也不知道。”

周溫宴眼皮都沒抬一下，將明人，繞開走了。

他室友看著Kayla吃癟的臉，噗嗤笑出聲。

Kayla白了他一眼，“笑屁啊。”

“我就跟你說沒用，他巨難，就來這幾個月，前仆后繼多人了，沒一個功的。”

“們是們，我是我。”Kayla才不信有什麼男人能抵擋得住生主。

周溫宴上午有課，他來的時候沒申請學校宿舍，從公寓到宿舍要十分鐘。他咬著土司片，將筆記本和書裝進包里，沒看客廳里的人就出門了。

他沒開車，進了地鐵，低著頭打開手機的音樂件，先去程歲寧的主頁看了眼，播放了下最近的歌單。

然后翻了翻和江敘陸恕的群聊天記錄，里面有兩張剛拍的程歲寧的照片。他手指將照片放大，眸子半瞇了下專注的看著照片里的程歲寧。

翻來覆去看了好久后，才將照片保存下來。

微信上譚清蕓還發來很多消息，一條一條無非就是那些話。

周溫宴掃了眼，沒回。

到了學校站，他從地鐵下來，小記在地鐵站口等他。

“媽的，老J估計刺激了不然就是宿醉了一夜，不然早上六點發什麼消息。”

周溫宴沒出聲，目還低著在手機屏幕上。他的微信被刪了，但還記得微信號，搜了下，點進去去看最近態。

他在想要不要申請個小號，加好了，可這個想法剛在腦子里閃現，就被他打消。

小記說了一路，他們兩都快走到了，周溫宴還沒理他。

進了教學樓里，準備左拐上樓梯，小記忽然看到了什麼，推了推周溫宴的胳膊。

是一個韓籍生，和他們不是一個專業，但有一節課一起上過。鍥而不舍的堵了周溫宴快一個月了，搞得小記都快被的執著給打了。

“又來了。”

周溫宴沒聽到一樣，沒理會。小記的手肘抵了抵他，因為沒防備，他被抵得，手指在程歲寧的朋友圈封面上點了兩下，他一愣，腳步停下了。

小記以為他聽進去自己說的話了，“這個韓國妹子長得真的不錯，人家對你一片癡心的你也不必要這麼冷漠吧？”

周溫宴看著那個白的空心，變紅的心，在看著心旁邊的贊字。

他抿了下，沒注意那個韓國妹子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小記看好戲的在旁邊，看著他們兩。

周溫宴想了會兒，從微信列表里找到小記，然后點開他朋友圈，點了兩下他朋友圈封面。

看著這一切的小記：“？”

周溫宴看向他，“有提醒嗎？”

小記打開微信，給他看了看。

有。

上面清楚寫了，16秒前，周溫宴贊了封面。

他抿得更了，小記忽然猜到什麼，“你是點贊別人，還被對方看見是嗎？”

“嗯。”

“誰啊。”小記問。

他眉頭擰著，又回到程歲寧的朋友圈，“我朋友。”

小記奇怪的看向他，“那你怕什麼？之間點個贊多正常啊。”

周溫宴沒說話，小記明顯察覺到他現在緒很差，是那種沮喪的差。

他更奇怪起來，和周溫宴認識的，都知道他有個很很的朋友。他出來留學，朋友在國。雖然是異國，但周溫宴對這朋友，可以說特別專一。

但現在怎麼連個點贊，都這麼小心翼翼呢？

那個韓國妹子比小記要心思細膩點，仰著頭看著周溫宴，突然明白了點什麼，正要開口。

剛剛一直安靜的周溫宴毫無預警的出聲，他聲音很輕，和一貫的語氣不同，是讓人覺得心會疼的那種。

他說：“不想被討厭。”

小記沒聽懂：“啊？”

他沒再說話，將手機收起來，錯開那個韓國生，往旁邊的樓梯上走。

那個生聽懂了，眨了眨眼睛看著周溫宴的背影，知道自己窮追猛打沒效果的原因。有朋友有什麼的，這年頭誰還沒過幾個，也是出國兩個月后和之前的男友分手的。

異地都難死一堆，更何況異國呢，時差都對不上。這邊你睡了，剛醒，一天下來話都說不了幾句。

可喜歡的一個人是沒辦法藏的，這幾個月見過在課堂上對什麼都得心應手，隨自信的周溫宴。也見過課下，慵懶頹的周溫宴。

眼前這個越來越遠的周溫宴，只是因為一個很小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的行為，張擔心對方會因此產生緒波。

是真的很在乎，很吧。

從那天后，就放棄了，再也沒出現在周溫宴面前。

那天上課時候也不順，坐在周溫宴后面一排的幾個生在吐槽前男友。

話里話外，都是說前男友這種生最好就像死了一樣。不要沒事犯病來看前友的各種社平臺，更不要隨意點贊，也不要仗著喝多了大冒險這類借口用小號來聯系。

小記聽了個全，發現旁邊的周溫宴臉越來越差，忽然腦一閃，他被這個猜想驚得，被口水嗆到。

他第九次去看周溫宴的時候，周溫宴垂眸冷眼掃了過來。

他吞了吞口水，沒忍住還是問了，“那個…宴哥你是不是被朋友拉黑分手了？”

周溫宴手里的筆跌落地上，他冷著臉彎腰撿起。

小記心里嘀咕完了完了，真的猜對了。

正打算說什麼，緩解一下這個氣氛時。

周溫宴說：“沒分手。”

**

周溫宴的課很滿，他自己榨自己，自的選了一堆，空余時間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公寓房間里。

除了必要的社，他會到，其他本約不到他人。

可就是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

江敘和陸恕遠在國都聽說他的事跡，在群問他。

江敘：【兄弟，你悠著點，我真怕你早死。】

陸恕：【真的，得活著，不然真什麼都沒了。

他看了看嗤笑了聲，沒回。

是什麼時候又開始已經戒了的煙呢。

是春節回去那次，他查到程歲寧的事兒不難，飛回去也不難。難的是，看見就在眼前，不能去抱。

他藏得很好，人洶涌的，哪怕是同行來的一眨眼都能找不到。

他就不遠不近的跟著，看著干什麼，就也跟著干什麼。后來是寺里的一個青衫僧人發現了他異常的行為。

對方似乎一眼就看了他，目里又勸誡又有嘆息，后來送了他八個字，“緣分未到，不能強求。”

他問：“什麼時候到？”

對方沒直說，玄而又玄的說了句，“看你的心。”

他沒聽懂，但忍不住和程歲寧一點牽扯都沒有。

他跟僧人要了一張紙，寫完又托他送去。

那年是暖冬，蘇州一整個冬天氣溫都在零上。程歲寧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茸茸的外套，里面襯著是紅。頭發剪短到了一些，整個人顯得更小了點。

他做不到銷聲匿跡，變個好前任。

他不想把自己忘了。

所以，哪怕被討厭，也變得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