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倒沒那麼氣，與站在關隘下方連續朝城墻一個時辰的箭相比，跪在此只是膝蓋遭些罪而已。

就在此時，一個白小太監提著一方厚厚的拜墊過來了，在一眾外命婦疑的目中停在佟穗面前，彎著腰道：“皇后娘娘說了，安國夫人護國救駕有功，先帝聽聞夫人有孕時都龍大悅賜下長命鎖，如今先帝走了，禮不可廢，卻也不宜過于勞累夫人辜負先帝的期許，特賜拜墊一方，稍后夫人若有不適，也可提前出宮。”

如今的皇后娘娘，指的是新帝正妻王皇后，此時正跟新帝一起在靈柩前跪著。

佟穗朝太極殿叩首，泣謝先帝與王皇后的恩澤。

只為興平帝，佟穗沒有那麼多的眼淚，可跪在這里，想起了一家人在衛縣歸順興平帝麾下的形，想起了老爺子得遇明主的欣與喜悅，只要想到老爺子，佟穗的淚便自己下來了。

小太監幫擺好墊子，扶著佟穗跪好就走了。

周圍的外命婦用哭腔夸起王皇后的仁德來。

跪在佟穗后的潘月看看那方拜墊，不著痕跡地了自己已經酸疼發麻的膝蓋。

傍晚，蕭縝疾步趕回賢和堂，見佟穗靠坐在次間的榻上，一邊觀察的氣一邊問：“上如何，可有不適？”

佟穗朝他笑笑：“沒事，外祖父特意過來幫我瞧過，好著呢。”

蕭縝下曬了一日沾滿灰土的麻布與服，洗過手后坐到佟穗邊，卷起的。

小纖長勻稱，白白凈凈的，兩邊膝蓋卻一片通紅，帶著淡淡的藥香。

蕭縝放下，慢慢地幫佟穗按起來，瞧見擺在窗臺上的兩盆牡丹，問：“在想太后娘娘？”

他記得，這兩盆牡丹還是郭太后賞的。

佟穗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命鎖，嘆道：“本來只是在想先帝，想起這兩盆花快開了，就丫鬟搬了過來。”

老爺子剛走的時候，佟穗對興平帝有怨，可又知道，興平帝也不是故意的，哪個皇帝、將軍不想打勝仗？

現在興平帝跟著老爺子去了，佟穗記起的多是興平帝的好，興平帝對一家人的賞識，興平帝對的破格重用。

除了在伐梁一事上急于求，對臣子對百姓，興平帝都是一個好皇帝。

蕭縝想到的是昨日黃昏興平帝逆著夕的背影，帝王從馬上來，走時亦騎馬而去。

“先帝他，是個中人。”

沉默許久，蕭縝如此總結道。

重重義，所以先帝能贏得一眾將士擁護，包括老爺子，卻也因為重重義，先帝被連累老爺子與十幾萬將士死于梁地的悔恨疚捆縛，從此一蹶不振。

老爺子不怨先帝，蕭縝也不怨，做將軍就要聽皇命，忠君報國、天經地義。

不想聽皇命，那就別做將軍。

——

太極殿，今晚新帝夫妻要在這里守一晚的靈堂。

守靈堂是不需要跪著的，真連跪一整晚，再強壯的人也能給跪廢了。

靈柩前擺著兩個白布面的跪墊，新帝與王皇后并肩坐著。

范釗沿著皇宮巡視一圈，重新來到太極殿外，席地而坐，正對著殿的靈柩。

王皇后見了，對新帝道：“皇上，給范侯賜一張墊子吧，夜深石寒，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啊。”

韓保吩咐劉公公：“你去跟范侯說，讓他回府或是回值房休息，朕與皇后為先帝守靈就好。”

劉公公去了。

范釗固執的大嗓門清清楚楚傳進殿：“我不走，我要在這里陪先帝最后一程。”

韓保看向妻子。

王皇后嘆道：“范侯也是一片孝心……”

韓保：“孝心？朕何時多了一個兄弟？”

王皇后低頭，過了一會兒，等韓保神恢復了，才低聲道：“白日我都給安國夫人賜墊子了，范侯自跟隨在先帝邊，君臣分非比尋常，皇上若不賜墊，外人該猜疑您與范侯不和了。皇上，先帝剛走，朝堂不宜生啊。”

韓保這才朝候在一旁的他邊的大太監常公公使個眼。

常公公立即提了一個墊子出去，剛走到范釗面前還沒開口，范釗先怒目道：“我堂堂八尺男兒，豈會同一個孕婦一般氣，拿走！”

常公公被吼得一哆嗦。

殿，韓保看眼自己下的墊子，氣得握雙拳、咬牙切齒。

王皇后：“……范侯定是不知道那墊子是您賜的，還以為常公公自作主張。”

韓保想起父皇生前的教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

國事不可耽擱，先帝雖然還沒有下葬，新帝卻要上朝理政了。

二相先為新帝擬了幾個將于明年啟用的年號，韓保選了“咸慶”，從此民間將稱他為咸慶帝。

各地政事一如往常，沒什麼新鮮事，咸慶帝主要擔心的是呂勝、黃起遴這兩個手握重兵的邊將，以及南邊的梁國、陵國。

魏琦：“梁國、陵國兵力大不如從前，這幾年都不會主與我大裕起兵戈，呂勝、黃起遴那邊先帝早派了暗哨過去，一旦他們有所異，暗哨馬上會上報朝廷，皇上也不必憂慮過重。”

咸慶帝：“呂勝還好，東有趙良臣南有袁樓山的大軍震懾，他興不起多大風浪。青州北有薊州遼州，黃起遴絕不敢北上，朕卻擔心他與陵國暗中勾結南北夾擊合州，打合州一個措手不及，一旦合州失守，陵國便可從東線長驅直京師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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