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

 申請好飛行路線，飛機從青城機場離開。

 返程回京城約莫兩個小時，林淺去茶水間倒了杯溫水。抬眸便看見迎面走來的南正榮，對方略帶抱歉，與商量道：“法律上來說，聚眾傷人構了犯罪，起訴他們的話，行政拘留是必不可的。”

 “不用了。”

 “不追究不計較，放過他們嗎？”南正榮問。

 他在商政圈子里混跡這麼多年，閱歷富，擺明了就是帶著答案在問問題。青城新開發區安置房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旦追責，傅聿川的形象只會更爛，若是被人抓住這個辮子大做文章，他這輩子都不用洗白了，在大眾眼里他就是板上釘釘的吸資本家。

 另外，這群被時代淘汰的老人也是無辜害者。傅氏集團與政府簽訂合約，照傅董事長傅君臨吩咐強制對老城區進行拆遷，背地里毆打了不人，讓他們了不苦。直至半年前傅聿川爭取到權益，帶頭開始修建安置房，大家的日子才好起來。

 底層的百姓是真誠的，但也是最容易被欺騙的。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們也只是手無寸鐵、只想平安活著的普通人。這個鍋傅聿川背了，還要持續背很多年，或許有一天能真相大白。

 林淺沒回復南正榮的話。

 彼此心里都有數。

 繞過他，走的時候只說了句：“南太太這次也是這麼栽的，回京城后南總您找個時間先跟南太太商量怎麼解決吧。”

 南正榮回頭僅看見人離開的背影，往機艙室里去了。是啊，老爺子喪事辦完，還有慧月的事等著去理。這次南氏集團形象大跌，不知道該花多久時間才能重新建立起政府對公司的信任。傅君臨，圈子里的蛀蟲，合該被同行所有人抵。

 -

 傅聿川在機艙里休息。

 林淺過去的時候，他睡著了。這幾日持南老的喪事，兩個城市跑，大家的確都累了。齊特助和段希也在后方休息，林淺沒打擾，放輕聲音去拿了一條毯子，折返回來，蓋在他上。林淺坐在傅聿川旁，離近了看他臉頰上的淤青，余卻瞥見他的頭發。

 林淺定了好幾秒鐘，再次細看，才真正確定剛剛自己不是眼花。是白發，傅聿川竟然長白頭發了。林淺的心臟仿佛驟然被什麼扼，出手，克制著心底泛起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了一下他的頭發。

 咨詢過醫生，那些取過骨髓的人會比常人老得快。生命衰敗的痕跡會在他們上顯出來，白發只是最明顯的一個表象。以前傅聿川睡眠很淺，周圍有任何一點聲音他都會警覺地醒來，這是兒時為了躲避追殺形的反作。此時此刻，他的手機震響了鈴，他卻沒有聽見，沒有反應。

 林淺從他口袋拿出他亮屏的私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備注名【衍之】發來的幾條信息，彈出來的最前面十幾個字提及到了他的況，林淺鎖屏，輸四位數字碼，解開了鎖屏。

 傅聿川從未與說過碼。

 林淺猜出來的。

 就跟去年下半年回到京城，住進湘府公館，其實一開始并不知道隔壁是他，直至住的第二天，芝寶跳到了臥室的臺上，它跳不回去了。林淺就抱著它去了隔壁套房門口，敲門還貓，敲了老半天沒人應，門上的碼鎖倒是亮了燈。

 有時候人就是奇奇怪怪， 正常人都不會去點別人的碼鎖，林淺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抱著貓在門口等了太久，便隨手輸了四個數字，的生日，沒曾想那門“滴”地一聲打開了。

 也就是那一刻，知道房間的主人是傅聿川。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人會把碼鎖設置的生日。這是他們倆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做的一些小改變，他說他沒有談過，不太懂如何跟生相，這些是他在網上學的，好心的網友上傳的“好老公攻略”，他逐字研究完，記在心里，付諸于實踐。

 回思緒。

 林淺點開宋衍之發來的微信。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簡單，宋醫生問他的況，傅聿川如實地答。他說他近期覺到疲憊，有些無力，晨練都很長時間沒做。宋衍之說這是取骨髓之后會出現的反應，按照他目前的況預測，第二次取骨髓后，他會老得更快。

 林淺不知道是怎麼看完聊天記錄的，將信息設置未讀，關閉手機放回他服口袋里。再次看向男人睡夢中的臉龐，林淺心口仿若堵了一塊積了水的棉花，沉甸又酸。

 -

 飛機落地首都國際機場。

 傅聿川睜開眼，目是妻子恬靜的睡。坐在他旁，靠在他肩膀上，似乎睡得很沉。等了兩分鐘，機艙里的人都離開了，傅聿川才低頭喊：“淺淺，到了。”

 他提著的包，牽著的手走下飛機。

 冬日的風寒冷又大。

 沿著機場大坪往前走，傅聿川用為擋著風，直至上了擺渡車。兩人找了個雙人位置坐下，林淺坐穩了便靠進他懷里閉上眼睛繼續“睡”。過了半分鐘，察覺到他拿出了手機，應該是在看未讀信息。

 睡在他懷里。

 靠著他膛。

 五神都在他的視線盲區，林淺無聲地睜開眼，垂眸便看見他修長干凈、戴著婚戒的左手拿著手機，正敲字回復宋衍之的信息。對方說二次捐贈骨髓會加速他衰老，他回答：“沒關系，只要能平安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