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及馬世聰小時候幫撿蝸牛殼、一遍遍喊“知音”的誼,就能立馬放棄學校的課去陪他,即使對方是個一竅不通的傻子。
既然這麼心善,他以前過那麼多聲“茵茵”,在那棟冰涼的房子里守著風鈴和照片守了十二年,為什麼江稚茵就沒有現在這種要陪馬世聰的毅力?
任由他在那棟老院子里如瘋子般等了一天又一天,為拒絕了所有領養的請求,卻仍舊等不來垂憐。
明明他付出得比所有人都多,但在江稚茵心里卻還是如同馬世聰、陳雨婕一樣分量的人,別人又沒像他這樣苦心孤詣地謀劃,憑什麼得到江稚茵的關注?
聞祈的腮幫稍微凸起一塊,看著被他困住作的人翹著腦袋用那雙干凈到明的眼睛看向他,眸中盡顯慌,卻只有他一人。
聞祈真的很想霸占這雙純粹干凈的眼睛,但又知道會膽怯,就如當初到那些被罩在玻璃罩里死去的蝴蝶一樣害怕。
于是他松手,怕眼神出賣自己所以不去看,說話聲音驟然變得極輕:“抱歉茵茵,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聞祈闔上眼皮,像是覺到疲憊:“你就當沒聽見吧,那不是我的本意。”
江稚茵還跪坐在沙發上沒有,的被得有些麻,只能僵地穿上鞋,看見聞祈子后仰,手指似有似無地劃過手腕,虛虛握了一下,像亡羊補牢的安。
他起靠背上的外套遞給,聞祈的緒霎時間收了回去,剛剛生生從牙齒里吐的言語似乎只是錯覺,他又變一副溫和的樣子:“先訂票吧,我陪你一起回濱城。”
江稚茵為這種突然間的轉變到心驚,沉默不語,癡癡接過聞祈遞給的服穿在上,桌上的外賣已經涼得差不多了,往門口走了幾步,慢吞吞換好了鞋。
臨走前聞祈手想替拿包,江稚茵下意識了一下,避開,說不用了。
他的面突然僵了一瞬,咬了下牙齒,再抬眼卻一切正常,點點頭對說“好”。
坐上高鐵的時候,把頭抵在窗戶上,掀了眼皮看著外面忽閃而過的夜,忽地抿起來。
原來在聞祈眼里,早就被判定為一個偽善的人,進而被討厭了。
江稚茵的心尖突然疼痛了一下,連自己都不明白原因。
/
馬世聰現在和鄧林卓在一起,白天就跟著鄧林卓東跑西跑的,晚上不愿意留宿,非得回自己家睡,老馬開的廢品站白天就關門,晚上小馬回去睡個覺。
江稚茵見到他的時候,小馬只是發呆,坐在車庫的床邊一也不。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鄧林卓簡單地煮了一鍋泡面,可小馬再也沒像以前一樣激地團團轉。
“他一直這樣嗎?”江稚茵問。
鄧林卓虛虛拿著筷子,了把只冒了茬的寸頭,皺皺鼻子回答:“在醫院把馬爺爺推進太平間以后就這樣了,他不懂什麼是死,只一個勁兒喊要老馬帶他回家,喊累了就這樣發呆歇著。”
他剛帶著小馬去找完律師,現在得肚子咕咕,吸了幾口面含在里,還沒來得及嚼就急著唉聲嘆氣:“等他歇好了,估計又要開始——”
“老馬怎麼還不來。”沒等鄧林卓的話說完,馬世聰就開始念叨。
江稚茵正站在馬世聰邊上,他扯住的袖子繼續說:“打電話給老馬,我要回家了。”
盯著馬世聰眼的表,嗓音變得艱起來:“馬爺爺不會來了。”
“騙人。”他撒了手,“王之前也說你不會回來了,但你還是回來了啊,老馬肯定也會的。”
雖然有幾分不忍,但鄧林卓還是重復解釋:“老馬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后你得學會一個人照顧自己了。”
“死是什麼?”
這個問題沒人能用他能理解的話解釋給他聽,大家都保持沉默,于是他就開始大哭大:“我聽不懂,我就要老馬回來接我,我要回家睡覺!我好困!”
一邊喊著,他一邊站起來拿著手上的東西就往地下摔,發脾氣,里也一刻不停歇,旁邊的鄧林卓見狀就過來扯他的胳膊想鉗制住他,但是小馬人高馬大的,一次肘擊撞得鄧林卓連連后退。
“這小子下這麼黑的手……”
聞祈今天本就心不好,被這麼一吵更加沒辦法保持平靜的態度,大刀闊斧地牽制住馬世聰的作,馬世聰跌在單人床上,脆弱的支架床吱呀作響。
江稚茵被嚇了一跳,以為他們倆要打起來,結果聞祈只是扯著他的領口迫他冷靜下來,語調幽幽又像刀子一般扎進人的心里去:“死就是再也不會說話、不能、也不會睜開眼睛,會被載到火葬場里燒灰,最后裝進一個小盒子里埋到土里,像王一樣,懂了?”
馬世聰翕幾下,眼睛開始失焦,又恢復一派癡呆的模樣。
聞祈撒開手:“這里不是你家,你再喊砸人東西就出去。”
他的心似乎顯而易見地惡劣到極點,一雙眼睛漆黑無,明明語氣沒有太大起伏,卻莫名讓人覺得膽寒。
因為作幅度太大,耳朵里的助聽掉了出來,聞祈又彎腰去撿,隨意往耳朵里一按,走出卷簾門。
小小的車庫里滿地狼藉,馬世聰躺在床上著氣,像是有些呼吸不過來的樣子,他似乎在哭,但又被嚇得不敢哭出聲音,只能默默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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