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終于變綠,他卻遲遲沒有出發。
只是怔怔地,隔著那個落地玻璃窗,看著里面的江琳——
以及對面的趙永偉。
乍一瞬間,似乎有什麼陳舊到幾乎快被他忘的細節,重新搭上了他腦子里那弦。
第43章 金魚
江稚茵記起高中的時候大家都不敢去招惹趙永偉,一方面是因為他子兇戾,總是挑事,招惹他沒好。
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趙永偉有心臟病,大家都怕把他氣出個好歹來,自己反而攤上了麻煩。
……而江琳也是家族心臟病。
人行道上零星走過幾個人,江稚茵卻遲遲沒有出發,腳尖抵著地,看著落地窗里對話的兩人。
紅綠燈繼續由綠轉紅,江稚茵又在原地停了一會兒,然后在下一次綠燈的時候踩上自行車踏板過了叉路口。
而甜品店里的氣氛也很僵持。
這是趙永偉第一次主約他從未見過面的母親見面,在此之前,他沒給過江琳好臉,也覺得不需要給。
其實很小的時候聽說過,他剛被生下來,媽媽就把他扔到家,二十年里不聞不問,對他不念半點分。
盡管他知道這跟他那個死掉的爹也不了干系,卻也不能說江琳完全無辜。
因此趙永偉十分怨恨江琳。
“我以為你不會再想見我。”江琳說。
趙永偉活到現在都是渾渾噩噩過的,惡習一大堆,一坐下就開始抖,江琳看得眉一蹙,他就又嗤笑一聲。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你之前說你可以補償我。”
江琳看著他,沒說話,趙永偉就繼續吊兒郎當地開口:“我現在需要一筆錢,三十萬,就當是你的養費怎麼樣?只要你把這筆錢給我,我以后再也不會找你。”
聽著這種獅子大開口的要價,江琳忍不住冷笑一下,但顧及著他對這個自己的親生兒子的確心懷愧疚,于是還是忍了下來,調整緒后開口:“你要這筆錢做什麼?”
趙永偉聽見他剛剛那聲嘲諷的笑了,他將腮幫子咬得鼓起,子僵了很久才遲聲開口:“病了,做手,我們沒那麼多錢。”
不然他也不會來找你。
做了二十年的人,他朋友沒到幾個,仇人倒是一大堆,真到急關頭,一個能幫上忙的都沒有。
前些日子他下班回去,打開門看見老人臥在地板上,去醫院檢查以后,查出來腦子里有個瘤,目前還沒惡化,及時做手可以摘除,再拖下去風險也會增加。
趙永偉沒把這種讓人捉急的事告訴,怕他自己著急,反而對病不好,于是只騙說他是太累了,吃點安神的藥就能好。
家里只有一老一小兩個人,本沒有能充當頂梁柱的勞力,更別提什麼存款了,趙永偉四借錢無門,最后只能想到這個剛來找過他的“媽媽”。
江琳明顯對他這種撒謊的小孩沒什麼信任,他從包里拿出手機,低頭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是不是真的需要這筆錢。”
趙永偉繃不住了,把嗓音放大:“你能不能別老去煩他!你把這事告訴他只會讓他干著急,見不得我們好也不用做到這份上吧。”
鬧出的靜太大,店里的人都注視著這邊,江琳看著對面臉紅脖子的人,心說真是連惱怒的樣子都和那個混蛋冉清岳一個樣。
他本就恨了這種吊兒郎當不學無的混球,此時看著趙永偉更是總讓他想起自己之前做過多蠢事,于是江琳沉靜開口:“你不讓我求證,今天拿病了找我要三十萬,明天拿你的病再找我要三十萬,我又不是什麼大富翁,給不起那麼多錢。”
“真是跟你那個爸一個樣……”江琳把包扣上。
很久之前,冉清岳騙他拿錢給他出去花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只要他說他沒有,就氣得臉紅脖子。
趙永偉活是翻版的“冉清岳”,盡管他并不姓“冉”,而是跟了姓。
但這也改變不了他骨子里的骯臟,真是子承父。
江琳拎包作勢要走:“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你把你的檢查報告發給我,他有什麼差錯的話,我會盡可能幫忙。”
說完他又停頓了一會兒,表復雜了一些:“但是我并拿不出三十萬,況且我和冉清岳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他的家人本也不該由我來負擔,你也不是聽不懂話的小孩子,希你能理解我。”
江琳本也沒有太多錢,只是一個在單位上班的普通小職員,工資里一半還要存下來給江稚茵用,不可能全花在所謂的“初男友”的母親上。
聽見他一番冷言冷語的話,趙永偉雙手握拳頭:“之前說你領養了一個孩子,他是誰啊?你愿意把錢花在一個毫無關系的人上,也不肯拿出來給我們救急。”
江琳太發痛:“你不要無理取鬧,我已經說了只要你把檢查報告帶過來,我會盡力幫忙,這跟我的孩子有什麼關系?”
“再說了。”江琳已經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他比你聽話,比你聰明,比你讓人省心,比你好太多,他值得我對他好。”
人最煩自己被拿來比較。
上學的時候討厭被拿去和那些天之驕子比較,上班了討厭被拿去和那些事業有的人比較,在家也討厭被拿去和那些結婚生子的家庭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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