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吸了我們家的,你媽媽是我害死的嗎?又不是我去跳樓的,要是你沒有出生,何至于如此,我又何至于如此?”
“都覺得是我的問題?你媽一個農村婦,兩手空空嫁給我,懷了你以后各種問題都冒出來了,你知道個屁啊?那時候連進產房做手的錢都湊不出來,還不是你老子我挨家挨戶給人下跪借來的,你爺爺也是個自私的,一不拔。所有事都是我的責任,我要買房,我要買車,我要養你們娘倆,你媽屁事不會一個,只會跟我哭哭哭,我走投無路才去賣那玩意兒,你以為是我想那東西,我想去坐牢的?”
聞春山掐聞祈的脖子,下定決心要同歸于盡:“不都是你們的錯嗎?你媽帶著你個拖油瓶,害了我的人生,還說自己要不了了,拋下你跳樓了,我就該一直承到現在?當時就應該拽著你一起跳的,你們才是罪有應得,現在又都把我當惡人,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好不好笑啊?”
聞祈窒息到劇烈咳嗽,聞春山無視淺淺進自己皮里的刀尖,把聞祈掀起來摁在桌子上,發了狠地掐他:“膽子小就弄不死我,有本事你就刺深一點兒,天天覺得是我死你媽,把你這樣的,實話告訴你,就不想你死嗎?說到底你姓聞,一輩子都姓聞,爺爺嫌棄你是個聾子把你扔了,你媽和我都恨不得你死,我要是你我都不想活了,不過是一輩子討人嫌的爛瘡狗。”
聞祈的腦袋在桌沿,助聽從耳朵里滾下去,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只看見聞春山一雙猩紅充的眼睛,不斷張合著吐言語的,他到施加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愈來愈重。
額頭上憋起條條青筋,聞祈渾變得輕飄飄的,他想著至現在不能死,不然聞春山活下去,江稚茵也得有麻煩,而這麻煩居然是從他這里引過去的,是他連累過去的,說不準會被一輩子記恨。
好不容易才緩和一點的關系,怎麼可能就這樣被聞春山破壞。
他抱著真的同歸于盡的想法,那刀又下去一分,聞春山里咧出來,雙通紅,還在喋喋不休,說著:
【你媽恨死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將死之際,靈魂如蠶一般即將從里出去的時候,才會走馬觀花地看到什麼。
桌子上都是窗外的雨,好像下大了,淅淅瀝瀝,沾了聞祈的發尾,他抬一抬眼睛,看見模糊的影,長發飄飄,面蒼老,滿臉淚水。
說:【要不是因為你,我不會被打,我不會抑郁,我也不會死;我的媽媽也不會為了給你治病而死在貨車上。】
說:【孩子,都是因為你。】
那雙輕的雙手輕飄飄地跟聞春山的手疊在一起,扼制住他的嚨,聞祈看見長大,面容猙獰。
明明沒有戴助聽,明明也不在那兒,明明世界沒有聲音。
但那一刻,聾子仿佛聽見了啞的尖,然后放棄生機。
他眼睫抖幾下,突然變得潤,細數自己過往這些年,渾渾噩噩,耍盡心機,遭不人唾棄,好像沒什麼人希他活。
他壞,他自私,他冷清冷心,不為別人考慮,連江稚茵都一而再地放棄著他,實在是過了糟糕又凌的一生。
其實所有人說得都對,對他的指責和逃避都對,是他做得不對。
——【都是因為“你”。】
聞祈最后把刀捅進去,閉上眼睛,臉上的水漬已經分不清是淚還是窗外的雨。
聽說人在生命盡頭,最后消失的才是聽力,但很可惜,他過早失去了聲音,聽不見一點兒響聲,只是依稀間記起人生里沒那麼難熬的年,他趴在床榻上,江稚茵翹著二郎念他聽不見的詩,他看著那扇總也關不上的窗戶,看著那稽丑陋的風鈴,閉上眼的時候好像能聽見風撞蝸牛殼的聲音。
“叮——”
“叮——”
聲音就真的有了形狀。
【不知何事縈懷抱】
【醒也無聊,醉也無聊】
【夢也何曾到謝橋】
“聞祈啊。”茵茵半夢半醒的,呢喃的名字。
聞祈拽著的頭發,茵茵的頭發在太下面曬過,有一熱熱的味道,他說不出話,只在月下描摹小小的鼻頭和因為倦意而閉上的雙眼。
“下雨好好啊,涼快……”
的聲音愈來愈輕:
“……以后也和我在一起吧。”
聞祈突然睜開眼睛,看見門口出現兩個人,馬世聰舉著一個很大的花盆,里面是被他養死的枯掉的花,他表很激,一邊大喊一邊拿花盆扔聞春山:
“不準你欺負哥兒——他是我的好朋友!”
聞春山直接被砸倒,后背淋淋一片:“哪兒來的神經病!”
馬世聰才不管那麼多,他子壯實,吃得多,力氣大,直接往聞春山上,坐在他上扇他的臉。
江稚茵看見室的,兩行眼淚源源不斷地淌下來,都有點掉了,一邊大喊讓外面的鄧林卓報警,一邊拖著雙走過來,兩只手都打著,撿起掉在地上的助聽,巍巍地塞進聞祈的耳朵里。
環住聞祈的脖子,服上都蹭了,江稚茵在哭,聲音變了調,哽咽到聽不清:
“我們和好……以后也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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