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哭不鬧,只字不提那晚發生的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做著日常工作。
會議結束,我收拾好文件,徑直離開會議室。
寧乾洲視線淡淡投過來。
一群員圍著他,似乎說著什麼。
我前腳回到他辦公室,他后腳便走了進來。
我若無其事梳理這些日子新遞來的文件,經過他旁,去書室做分類。隨后抱來又一批文件。
他似乎一直在觀察我。
卻不言語。
我也不開口,年人了,也沒有了尋死覓活的力氣,疲憊到連控訴都嫌多余。
終究是寧乾洲先開口,“子……好些了?”
我平靜看他一眼,他深邃視線落在我臉上,著探尋的琢磨。
似乎在探查我的心思,又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或許在他的認知里,我會又哭又鬧跑來控訴他,亦或者跟他談條件,以死相問他要人。
可是我沒有,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忍著心頭那抹仇視的惡心,我不言語,埋頭將這些日子堆積的工作理完畢,下班。
連續兩日埋頭工作,對寧乾洲視而不見。他觀察我兩日,也不再與我說話,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直接問卜遠游。
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互相視而不見。他也不再遞給我視線,公事公辦。
他若是熬夜伏案,我便照常在一旁協助。
我留心他的每一份件。
那些未經我手,直抵寧乾洲面前的最高機報,留心它們置放的每一個位置,那一大串鑰匙都在卜遠游那里,被他鎖在保險柜里。
而保險柜的碼,卜遠游知道。
我不經意間默記下卜遠游每次開鎖時轉的刻度,估著那些數字,直到我全部背了下來。
“不說點什麼嗎。”寧乾洲終究是再次開口。
晚八點,我坐在他辦公桌一旁的書案前,按要求寫文書。聽及此,筆鋒微停,看向他。
似乎,我越沉住氣,寧乾洲反而先出擊。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不遵守諾言。就算我問他要人,他也不會給。若是破天荒把靳安給我了,不曉得又暗藏怎樣的玄機謀。
都是他的圈套,都下死手。
我埋首將文書寫完,放在他面前,轉離開。
“施微。”他喚我。
我步子不停。
卜遠游見狀,堵在門口,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轉看向寧乾洲。
他忽而看著我,卻不言語。
似乎也無話可說。
最終,我推開卜遠游走出辦公室,連寧乾洲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才靜靜觀察我反應,開始主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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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話。
還讓卜遠游給我預約專家檢,看看我心臟指標。
他是曉得我心理狀態的。
我剛走出辦公室,轉面便跟一個人撞上了,將他在簍子里的藥包撞散了一地。
我急忙蹲下幫他撿,卻在一堆藥包里看到一本攤開的冊子掉在地上。
那冊子上著許多剪下來的報紙板塊,細細翻看,竟是世界各地的刊上關于腦部中槍者奇跡活下來的例子,大部分都是戰場上的士兵案例,很多都是國外的采訪。
我正看得出神。
冊子一把被人奪走,那人喚我,“施小姐。”
我抬頭看他,竟是那位曾經治療熱毒疹的老中醫。
他驚訝,“真的是你!可算讓我遇上你了,你還欠我一箱金子!”
“老先生怎麼在這里。”我拍了拍手起,視線落在他那本冊子上,琢磨著他剪那樣的簡報冊子做什麼。
老中醫說,“我來給寧帥送藥來了,這些年他吃我的藥,好多了。”
他順著我的視線往下看了眼手里的冊子,恍然,“這是我替我兒子看的,前兩年他出去進貨,被流彈擊中了頭,昏迷了一個多月,還是死了。從那時候起,我就在研究這個了。”
“真有人被子彈擊中頭部,會活下來嗎。”我問。
“國外有這樣的真實案例,雖然不多,確實存在。有的例子是子彈留在士兵腦袋里,卻好好活了一輩子的。有的是功手取出來的,還有的是碎片留在頭部存活。有的人有后癥,有的人安然無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我說,“你拿這個來做什麼。”
“咱們軍中有士兵最近頭部中彈,昏迷著。這些年,寧帥的咳疾是我調理緩解的,寧帥相信我的醫,請我來給那士兵瞧瞧。我剛從外地趕回來,連夜就來了……”
我悶聲點頭,“你醫太好了,那箱金子不給你了。”
“你這是什麼話……”
我徑直往樓下走去,站在辦公大樓外等車,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
行人撐著黑的傘蓬錯落有致穿行,車如流水行人如風,視線穿過熙攘的人群看到了對面街道的路邊站著一個穿著春日板正的開襟風的男人,深灰神長裝,特別洋氣優雅帥氣的穿搭。撐著一把大黑傘,仿佛從未知的世界而來。
霓虹閃爍,我好像看見他跟紀凌修一模一樣的俊容,漩渦般冷漠的深眸直視我,白皙的皮與這個世界違和。
這魂牽夢繞的臉。
我心臟被重重撞擊了一下,下一秒,他便消失在無數穿梭而過的車輛中,那些車子擋住了我的視線,待車輛都開過去,對面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這些日子,我頻繁出現幻覺。
忽而就琢磨起老中醫那本厚厚的醫冊子,紀凌修當初怎麼就沒那麼好命呢?他中槍倒地……搶救無效宣告死亡……下葬的一幕幕重現眼前,被痛苦割裂的記憶又將我凌遲了一遍。
這會不會是一場生命無法承之重的夢呢?會不會紀凌修還活著呢?會不會一切都是假象呢?
細雨紛紛揚揚,黃包車夫生意太火,遲遲沒遇上閑置的。卜遠游安排的車輛等在一旁,我不愿意坐。
于是把尖跟鞋子了,拎在手上。赤腳踩進泥濘里,往家走去。
這里距離寧府并不遠。
一輛黑的英倫轎車從我面前經過,我仿佛再次看見紀凌修俊的側臉從車窗的影里閃過,相較于他曾經的溫和淡漠,這張臉愈發顯得冰冷無。
我兀然停下步子。
靜悄悄站在雨中,心臟輕輕收。
下意識追車兩步,便停了下來。
酒后出現幻覺,怎麼酒醒以后,跟紀凌修有關的幻覺竟也無不在呢。
那場“春夢”幾乎要了我的命,若還是這樣魂不守舍的胡思想,我什麼時候能救出靳安。年人了,不能總是這樣遇到點事,就靈魂出竅。
我調整著呼吸,再次將這些難以負重的記憶屏蔽掉。
轉了步子,擇近路翻花圃往家走去。
卜遠游跑過來替我撐著傘,一路護送我回家。
他萬年難與我說上一句話,到家時,他面無表說,“冷暴力,對你沒有好。”
我微笑看向他,“不一定。”
回到家,我把嬸娘的兩個外甥來邊。一個小桃,一個小櫻,倆的房間是距離花園最近的,因為經常要守夜。
“我喝醉那晚,是你倆把我從黃包車上接下來的,是嗎?”我問。
小桃點頭,“車夫喊你好久,你都不醒。門口的警衛室打電話給后院,讓我們帶你進去。”
“我懷里一封信件,你們看到了麼?”
兩個姑娘搖頭。
小櫻說,“好像在卜遠游那里,我看到他往包里塞信封。”
我輕輕蹙眉,聲音溫,“那晚花園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個姑娘急忙低下頭,搖頭。
嬸娘和雀兒曉的利害關系,會寧乾洲的影響,將致命信息瞞。
但是這兩個小姑娘涉世未深,該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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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話的。
我換了干燥的裳,“你們兩個算是我娘家人,自打嬸娘帶你們回來,我從未虧待過你們。若是你們幫著府上的人欺瞞我,我便覺對你們的真心不值當。”
兩個小姑娘更深低著頭,張攪著袖。
我拿過茶杯喝了口茶水,“養不的白眼狼,我便不養了。你們不如哪兒來,回哪兒去。”
小丫鬟嚇壞了,撲通一聲跪下去,“我們只有小姐一個主子,只聽小姐一個人的。”
“為什麼不說?”
“卜遠游說,誰敢泄那晚的事,就拉出去槍斃。”
小桃把心一橫,“我說!小姐,說了你莫要生我們的氣,我們不是故意看的……我跟小櫻從未見過這等場面,著實也嚇壞了。”
“除了螢火蟲花叢中那場韻事,還有什麼事?是不是有槍聲?”
小桃來到窗邊,左右環顧,確定無人聽,悄悄說,“有個人來救你,我聽說那個人靳安,被寧帥捉住了。寧帥讓人把他……”
“把他怎麼了?傷了嗎?嚴重嗎?”
“寧帥跟小姐歡好的時候,士兵把那個靳安的人按在旁邊看!”
我凝滯。
“對,是寧帥下令的。”小櫻怯聲,“那會兒小姐還在螢火叢里昏睡,有人跟寧帥匯報了什麼,寧帥說了句:活捉,帶來。”
“后來,寧帥跟小姐行魚水之歡的時候,那個靳安的人就被抓住了。四五名士兵才把他按住,他們用膝蓋跪在他背上,死死把他定在原地,讓他眼睜睜看著小姐跟寧帥之間的事……”
我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小櫻趕蹲下去撿,“小姐莫要怪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看的,小桃覺得寧帥長得好看,經常關注他,才從窗戶隙里看到這一幕。”
“我沒有我沒有。”小桃趕解釋,“我只是好奇,寧帥跟小姐的花事,為什麼要讓另一個男人在旁邊看著,那個靳安的人像是一頭瘋了的野,四五個人差點沒按住他!卜遠游開槍打了他一條,他才又被按下去。士兵們都埋著頭,不敢看……”
我下意識著心口,心臟開始翻涌絞痛。
“起初,小姐掙扎反抗的時候,靳安特別暴躁憤怒,一直在喊小姐的名字,他眼睛都是充的,紅紅的。后來……后來,小姐抱著寧帥開始……開始的時候……靳安就不吭聲了,安靜得像是死了,他全程看著你們。”
我輕輕大口呼吸,心臟愈發割裂痙攣。
“我不懂寧帥為什麼要這麼做。”小桃說,“我姨母說……寧帥有意毀了靳安……毀了你跟靳安之間的……姨母警告我們,誰都不能告訴你這件事,怕你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