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運話落，包間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那麽清晰。

    袁書宜低著頭，死死地咬著下，眼眶有些酸，帕子也被攥一團。

    對麵的德運看著眼前隻比自己兒大了幾歲的姑娘，心裏忽然有一不忍，但他沒出聲安，也沒催促，隻耐心地等著。

    半晌，袁書宜才抬起頭，聲音微微有些抖：“那，那孩子果真不是侯爺的？”

    德運一愣，死死皺著眉頭道：“若是本侯的，我直接與你說便是，何苦繞這麽大一個彎子？”

    想了想，又了口氣，耐心道：“確實是我軍中好友。隻是他兒子一個月前死於戰場，如今他又不幸染重病，大夫說他活不過這個秋天。孩子母親也是弱多病，這才將兩個孩子托付給我。隻是你放心，孩子來到侯府，我會讓染染照料，你隻要平常稍微費些心思即可。”

    袁書宜知道他沒說真話，但也相信他所說的那兩個孩子不是他的。如果真是他的，憑他如今的地位，不會讓孩子這麽不明不白回到家，更不會連一個名分都不給孩子的母親。

    這麽一想，袁書宜心裏敞亮些許，道：“請侯爺放心，我會盡力。”

    沒把話說得太滿。

    有這句話，德運也知足了，他沒想要求太多，道：“確實是為難你了。”

    無論是誰，哪有新婦還沒進門，就被要求照顧兩個來曆不明的嬰兒？

    況且這事無論在外人誰看來，都會認為孩子是他德運在外麵養的外室所生。隻不過想讓染兒和孩子都回到京城，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袁書宜搖搖頭：“侯爺客氣了。”

    見事說完，德運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道：“你別多心，將來兩個孩子不得你要費心些，這個就算我的一點心意。我還有事，先走了。”

    袁書宜剛要拒絕，德運人高長，幾步就消失在門口。

    出了門，幾日不見的青川上前，看了一眼周圍，低聲道：“侯爺，事辦妥了。那子答應孩子生下後就回去嫁人。屬下到時候將那孩子送去慈安堂，對外隻說被侯爺領養了，不會有人發現。”

    德運點點頭，鬆了口氣：“嗯，但也別掉以輕心，時刻注意錦衛的靜。”

    青川：“是，屬下明白。”

    德運走後，綠蓉才敢進來，看著桌子上厚厚一摞銀票，有些擔心：“小姐……”

    袁書宜擺擺手：“今日之事你就當什麽也不知道。日後也是如此，就按侯爺說的辦。”

    三個月後。

    “小姐，住！用力，用力啊！”丘嬤嬤和兩個穩婆，滿頭大汗地忙著。

    老郎中站在屏風外，不住地問：“怎麽樣了？看見頭了嗎？別急，夫人用過藥，隻要別慌，肯定沒問題的！”

    “熱水！熱水！”

    又青指揮著小丫頭一盆盆換水。

    屋外，德運著手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一圈，一轉頭差點撞到沈聿知頭上，抬手揮開：“聿知，你靠點邊！”

    沈聿知也是第一次見子生產，又見姑丈急這樣，額頭上也浸滿了汗珠。

    好在，染自打來了莊子每日都不停走，生產還算順利。

    十月二十，染終於順利產下兩個孩子。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小姐生了！一個小小姐，一個小公子！”

    又青又哭又笑地出來報喜，與丘嬤嬤兩人一人懷裏一個大紅的繈褓。

    丘嬤嬤也跟著道：“小姐也很好，隻是累極睡了過去。”

    沈聿知看著兩個皺的小孩，心中既是欣又是苦。

    不知睡了多久，染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單手支在桌子旁閉著眼睛的影，嚨有些發：“表哥。”

    剛生產完，聲音還有些沙啞。

    沈聿知聽到聲音便醒過來，忙上前的額頭，不等開口，忙道：“還好，沒發熱。孩子們也很好，你別擔心，母們抱下去喂了。”

    染點點頭：“表哥，謝謝你。”

    沈聿知笑笑：“傻瓜，跟我客氣什麽。對了，兩個孩子，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姐姐哭聲很大，弟弟反倒很安靜。姑丈說等你醒來再給兩個孩子取名。”

    染欣地點點頭，又道：“他們倆能來到這個世上，多虧了表哥，所以，還麻煩表哥再給取個名字吧。”

    沈聿知也不推辭，略想了想，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弟弟就景行吧。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姐姐青寧可好？”

    兩個孩子都姓。

    染跟著輕聲讀了一遍，很高興：“青寧，好。”

    母親的名字裏也有一個“清”字，想必爹爹一定會喜歡吧。隻是為了回避，還是去掉了水字旁。

    十日後，染正抱著兩個孩子並排躺在床上，德運來了莊子，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染染。”

    染見自己衫還算完整，忙道：“爹爹，快請進來。”

    又青打開門，轉出去，又關上了門。

    德運看看兩個孩子，睡得正香，笑笑道：“如今在外，了規矩，倒是多了幾分人味。”

    確實，按照規矩，染剛剛生產完，無論是他還是沈聿知，都不應室的，可是這個莊子上除了又青便是丘嬤嬤，幸好沒外人。

    染不在意道：“如果可以，兒倒是希一直如此。”

    德運坐了一會兒，沒說話，一雙眼睛慈地盯著兩個孩子看，怎麽也看不夠。

    染心一，道：“爹爹，是不是……”

    德運點點頭：“我本想等你出了月子再讓你們母子三人回去，隻是……”

    隻是臨近婚期，染作為長不回去不合適。這點德運倒是不在意，他怕的是最近傅今安的作越來越人，如果他先一步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染也明白，努力出一抹笑容：“爹爹，我沒事的，郎中不是說了麽，我隻要注意些，別涼，在屋裏活都沒問題的。咱們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我先回去，然後你再帶寧兒姐弟回去。”

    德運起兒的頭，半晌才說了一句：“為難你了。”

    十一月十一，離京半年之久的染，終於在表哥沈聿知的陪同下，從“江南”再一次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