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本擔心藥若是問起，他是萬萬不願同說謊的。

    沒想到一字未提。

    玉郎，擁抱著低聲問，“你若真問了，我是不會瞞你的，我一生隻有那一件事是開不得口，才一直瞞，並非故意……”

    藥自他懷中探出頭，“以後別再提這件事，我們向前看。”

    又說，“姑蘇是個好地方，我們可以一起在這裏住上幾個月，細細遊玩。跟著皇上，總是放不開。”

    玉郎將的話記在心中，暗中人在此地尋房子，買下一座宅院，特意代房契務必寫藥名字，打算給個驚喜。

    兩人聊天至深夜，藥從未像現在這般快樂。

    一想到未來還有許多這樣快樂的時，心下湧上一甜，從前過的委屈與艱難都算不得什麽。

    天快亮，兩人方依依不舍分開。

    …………

    皇上一路向南招攬有識之士不下百人。

    他給了日期，要這些人前去京城報到。

    寫信要雲之的弟弟安之負責接待。

    又要常宗道在宮先打掃出一片宮宇，供這些無錢無勢的寒門學子先安頓下來。

    所有難題現在對皇上都不是難題。

    一批批學子陸續進京，而太師沒接到半點消息，他心裏愈發不滿又有點恐懼。

    朝堂上所有士紳之流的反對，對皇上沒起半分作用。

    他想做便做，此時大周安定，國庫雖不算充盈，比起先皇在時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新皇節儉，翻修過幾個宮殿，沒一次是為自己修的。

    吃用也不甚講究，全部心思都在國策政務上。

    連史也都心中敬服。

    除了在政治上他十分執拗，其他地方，不給百留一點置喙的餘地。

    他樣樣做得很好，連子嗣上都比先皇要強。

    …………

    藥臨行時將駟院派人整理，裏頭養著幾個人。

    務府得著口令，每日有專人過去送新鮮果蔬。

    為著是藥的吩咐，並不敢怠慢。

    這裏不大有人來，一直沒人知道裏頭住著什麽人。

    安排過來照顧的太監也諱莫如深。

    如今皇後被足，曹貴妃並未被皇上賦予協理六宮之權。

    姑姑就是宮權力最大的人。

    沒人敢違背這位不笑，卻很溫和的姑姑。

    隻有容芳見過駟院的人。

    兩個娘、四個老宮帶著一個小嬰兒住在這兒。

    時常遇到送東西的太監沉默著將食服等品送進去。

    容芳心，從未聽過那孩子的娘親是誰，娘見著有人便轉回院，招呼也不打。

    心中有了猜測，時常自己宮裏的人送些東西過去。

    時間久了，娘遠遠見著，也會抱著孩子給行個禮，但仍是不談。

    容芳回未央宮，對宮說，“定是青鸞的孩子。”

    宮道，“那孩子生下來便沒了呀。”

    容芳笑笑，不語。

    姑姑，是個心善之人，青鸞雖可惡，卻也可憐。

    稚子無辜，姑姑最分得清。

    這日，宮來報說青鸞快不行了，現在沒了恩寵，無人探。

    容芳心，雖則因為青鸞使壞害得早產，而今事過境遷，不免心中傷其類。

    大家都是後宮中的子罷了，誰又知道青鸞的今天是不是的明天呢？

    想到此，還是放下芥帶著宮去了一趟。

    分明仲春時節，普照，推開極樂宮宮門，一子涼意撲麵而來。

    院中靜悄悄，宮人們做過事，都回自己房中，故而沒有閑人。

    寢殿排班每次兩人留守，隻為及時發現青鸞死沒死。

    容芳心驚，從前盛寵時麗貴人是何等風，宮門口永遠有人進進出出。

    那班貴婦進宮，除了皇後，便是給麗貴人請安。

    聽說麗貴人手中私財可厚得很呢。

    如今竟連使喚的人都沒幾個。

    向殿裏頭走，遇著個宮，也同宮殿一樣灰樸樸的，臉上沒半點表，如僵一般。

    見了容妃愣了一下，趕行禮，表似悲似喜，“娘娘來瞧麗貴人？快進去吧。”

    床上躺著個“骷髏”一般的人，從前黑亮的頭發，現在一點澤沒有，如枯草般鋪了一床。

    被子已經有味兒了，沒人拿去給晾曬一下。

    錦緞被麵，很多地方勾了，看著讓人心生淒涼。

    萬可悲的是青鸞隻因失了個孩子便一下從高跌落塵埃。

    若沒得過盛寵，大約今天的落魄也沒這麽人難以忍耐。

    容妃輕輕走到青鸞麵前，青鸞眼窩深陷，臉泛著活人臉上看不到的金。

    容妃看了的麵，知道也就這幾日的活頭兒。

    心中不免堵得難，泣起來。

    青鸞緩緩將眼睛張開條，看了半天，才認出眼前人是容妃。

    “是你呀，你又哭個什麽勁兒？真是貓哭耗子。不是來瞧我笑話嗎？”聲音尖細。

    “我隻是來送送你。”

    “你恨我吧，是我害得你早產。”

    沉默許久，容妃答道，“孩子與我都好好的。若沒有你那日的行徑，怕是我的心結也不會那麽快解開。”

    “大家都討厭我。可是皇宮裏，沒有皇恩的下場你瞧瞧。都不說有人欺負你，跟本沒人理你好嗎？你本是個人，卻如路邊的爛石頭，人家走過去，看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也沒做什麽十惡不赦之事啊。”

    “我隻是爭寵，哪個人進了後宮能不爭寵？”

    “誰不想做人上人？為什麽有人天生就得為奴為婢？我不甘心啊。”

    青鸞著子，用盡力氣喊著。

    容芳起不想再同青鸞說話。

    有些人，就算死了，腦袋裏的認知也不會有半改變。

    青鸞本有很好的前程，卻總不屬於的恩榮。

    若開始就隻想認真當好自己差事，找個門當戶對，溫的夫君，過上煙火溫暖的日子也並非不能。

    可不喜歡那樣的生活，見慣了富貴鄉，便再也看不上柴戶門。

    慢慢走出極樂殿，那高大的宮門，龍飛舞的金字，都像在嘲笑裏麵的人。

    極樂。宮裏的人何時極樂過呢？

    這天亥時，青鸞靜靜結束悲苦的人生。

    到死也不知道的孩子活下來了，還是個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