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在昏暗的房間眼淚潸然而下，無聲、洶湧。

    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哭得那麽悲痛。

    從那天，他的心便再也沒經曆過這樣的震憾了。

    仿佛什麽事發生，他都能冷靜理。

    心底的在那一夜仿佛被燃燒完了似的。

    這些，這件事，他和任何人也沒提起過，連藥他也說不出口。

    所以，他才這般氣惱。

    他惱恨的倔強，卻又無時無刻不被那種不低頭不服輸的神所吸引。

    這次，他就是要殺殺的氣勢。

    佳貴人打斷了他的胡思想，搖著他的手臂，“皇上真的不知道？”

    “什麽？”

    “李仁被人下了藥，拉肚子的事呀，大家都知道了，為這事姑姑追究了膳房的責任，聽說還死了個人呢。”

    皇上將手出來，站起，整整服，毫不遮掩自己的不悅，“這種屁事不必傳給朕聽，朕忙得很。”

    他甩手走出太華殿，留下一臉懵的佳貴人。

    剛剛不是郎妾意，好的嗎？

    皇上向來變臉比翻書還快，真覺得他難以討好。

    …………

    藥在駟院隻當休息了。

    沒去想皇上怎麽看，打算怎麽置。

    鋪開宣紙，想了想，低聲道，“日出東方，璀璨明，希無限……”

    蘸足墨，揮灑間寫就三個大字，“朝殿”。

    “這個名字你可喜歡？”轉頭問李仁。

    李仁用力點頭，“喜歡，朝殿，意思是初生的太對嗎姑姑？”

    藥笑著點頭，這些天，除了去學堂，在駟院陪李仁讀書，還為他親手做菜。

    除了做的好幾道菜，又學了醋鱸魚與鹵蹄花。

    吃得李仁滿口流油，直讚姑姑比曹大人還要厲害。

    曹伯伯隻會打人，校場的飯不香，曹伯伯想吃好的，得來求姑姑，所以比不得姑姑厲害。

    “為什麽要來求我？”

    “因為明玉姑姑也不會做菜，上次親手做了送到校場，大家都跑掉了，看著曹伯伯吃，伯伯吃哭了。”

    藥笑得前仰後合。

    明玉足一天，書房的小太監上錯了皇上素日喝的茶，拿錯了寫字的紙，墨的品種也搞不清。

    皇上當堂賞了他一頓板子，下旨放了明玉。

    明玉出來謝恩，皇上低頭寫字，一聲不吭。

    看看時辰，準備了點心，烹好茶，端到窗邊的桌上，推開了窗。

    皇上放下筆，抬頭看著，明玉低下頭不與皇上對視。

    “嗯？”皇上走到窗邊，坐下，飲了茶，滿意地籲口氣。

    “都來欺負朕，沒了你們，朕過得不舒坦啊。”

    “哪有，我們這些奴婢就如皇上用慣的舊，是皇上念舊。”

    這點倒不是胡說，皇上喜歡老件。

    用舊的筆，用慣的宣紙，坐過許多年的椅子，戴慣的手串，他都喜歡。

    “你那一筋的姐姐，可有寫辯罪折子？”

    “奴婢剛放出來，哪裏知道，奴婢也沒寫啊。”明玉氣短地回道。

    “你去瞧瞧，看缺東西不缺，問為何不寫折子來。”

    “還有就是，朕聽說置膳房的人，死了一個，你問清怎麽回事。”

    李瑕氣哼哼吩咐，明玉知道皇上已經不生氣了，高興地應了一聲，去往駟院。

    藥見明玉出來，在意料之中。

    低頭看書，一邊聽明玉說話。

    說到寫折子，合起書，“我沒覺得自己錯了，不打算寫，為人臣子，做事隻看主子臉行事，那是佞小人。”

    “若大家一窩蜂效仿起來，隻撿著皇上聽的說，皇上離昏君就不遠了。”

    明玉睜大眼，“姐姐，這裏無人，說說就罷了。”

    “不，你就按我說的回。”

    “對了，皇上還說你整治膳房，死了個人，回明怎麽回事？”

    藥一聽便知是佳貴人吹了枕頭風。

    死的小太監在宮中無親無故，置他的是總司廚。

    若不是佳貴人多，先問責也該問總司廚。

    皇上啊皇上，你這是明著告訴我，佳貴人在背後嚼蛆？

    “那人關門燒炭，發現時人已涼了。我已規定炭盆使用守則，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故。”

    “你去回話吧。”藥站起，明玉不好再待下去，也隻得告辭。

    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說，“姐姐，你幹嘛非和皇上置氣？對你有什麽好？皇上明擺想給臺階，下來就完了呀。姐姐別嫌明玉多話。我不想看有人鑽你空子，在皇上跟前嚼蛆。”

    藥知道明玉這麽說是真的為自己好，頓了頓，“皇上不是輕易能被人吹進風的人。這是其一，其二，我也算欠青鸞的，護住這孩子，算是對得起我的心。”

    “姐姐就是太善良。但願這孩子將來長大記得你的恩。”明玉悻悻地說。

    明玉不待見李仁，這孩子早慧，看人的眼神仿佛什麽都懂似的，人喜歡不起來。

    旁邊樹叢搖曳，兩人都沒注意到。

    …………

    李仁這日上學一早就與思牧再次發生矛盾，被思牧打了幾下，罵了老一套。

    不過這次，思牧連帶藥一起罵進去，他怒氣衝衝指著李仁鼻子，提名帶姓罵，“李仁你以為你父皇為何不喜歡你？你是姓秦的與皇上的私生子。讓你姓李就不錯了，你怎麽不去死？辱沒祖宗的東西。”

    這話罵得太狠太毒，李仁當時站在座位上，不不說話，一雙黑眼睛閃著不同尋常的。

    思牧隻顧罵，沒看到夫子在站門口，麵鐵青。

    他拿出戒尺，思牧走上臺前，教訓他，“你小小年紀，長舌說閑話，目無尊長，對同窗毫無友之，說話不過腦子，為師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把這幾條全部抄下來，每條一百遍。”

    他拿起鐵尺，將思牧左手手掌打得青黑一片，腫得老高。

    思牧咬牙，一聲不哭。

    打到腫起時，夫人卻流下淚來，“你舅舅若知道你是這個樣子，他得多難過啊。”

    “你這麽淘氣，不把心放學業上，對得起你舅舅與你娘親嗎？”

    夫人罰所有人抄書，扔下戒尺滿心悲痛。

    教這群皇室宗親本就不討好。

    太過嚴厲不行，太鬆散更不行，尺度難以拿。

    本來猶豫的他知道所教的孩子中有牧之的親外甥時，馬上同意做這群孩子的夫子。

    牧之自焚那天，他在當場，他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參讚，牧之那日的形象如同烙鐵烙印在他腦海中。

    他的巍峨的大義，他的凜然的氣質，他的決絕的犧牲……

    讓夫子在昏暗的世中瞥見希，在漆黑的夜中尋到明。

    牧之是他心中的火焰與明。

    時至今日，每想起那日形，他仍心澎湃，淚盈滿眶。

    他越是敬佩牧之，就越對思牧失。

    思牧淘氣、好鬥、不聽訓誡……

    甚至有些俗且難以管教，與牧之大人毫無相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