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不急不慌，喝口茶，放下茶盞時沉靜的目落在思牧臉上，表變得認真起來。

    雲之與胭脂也不由直腰桿。

    “皇上此時是不管李仁，但他是皇上的親兒子，你是皇上兄弟的兒子，誰與皇上更親近，你這麽大了分得清。”

    “姓秦的在宮中是勤司長，不是普通人能辱罵的，你父親若在，他也不敢這麽和我說話。”

    “你覺得自己厲害是親王，與秦藥無關，但你心底卻認定我與你母親要好，就聽見你的混帳話，也不會使手段罰你。明明憑的是帶關係，而非靠你自己。”

    “哪天皇上突然轉了子，想起這個兒子的好，你以為在兒子和侄子之間，皇上會偏向曾與自己爭過皇位的兄弟之子？”

    這話太尖銳了，雲之變了臉，忙於生意，不知道思牧平日所為，最多看看他的功課，講幾句大道理。

    雖久不關心宮中事，卻知道這話是事實。

    藥略一頓接著說，“郡王、親王、皇商，你家所擁有的一切都在皇上一念之間。你需謹言慎行，不要給你母親添麻煩。你母親一人支撐整個家族，已經很辛苦，你將來是家中頂梁柱，整個家都指你，你瞧瞧你現在的德、行，立得起來嗎？”

    “你整日與李嘉李慎混在一，他們是皇上的親兒子！將來做個富貴閑散王爺，要麽登上大寶，你若無能，他們與你有什麽關係？”

    這話還著一層意思。

    兩兄弟中間有一個繼承皇位，勢必牽扯奪嫡，思牧將來若牽其中，惹得一是輕的。

    思牧莽撞卻不傻，聽出藥句句在理。

    隻是自尊心作祟不願承認。

    轉眼看到母親麵容慘淡，隻得走到李仁跟前，“我也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你別在意，以後我不欺負你了。”

    李仁隻說一個字，“好。”

    藥說，“你不當我是小姨，我卻還當你是外甥，不是因為你優秀，是因為我與你母親的分。你懂嗎？”

    藥一改方才的聲細語，變得嚴厲起來。

    思牧心中不服，低下頭小聲說，“知道了。”

    “那好，你告訴我，究竟誰挑著你罵李仁的。”

    藥臉上浮起一笑意，風輕雲淡問道。

    思牧驚訝地猛抬頭，滿臉不可思議已經出賣了他。

    果然和藥想的一樣，有人在背後使壞。

    經不住幾個大人恐嚇勸解，他終於說了，總與李仁發生矛盾是因為李慎總在不經意間，李仁是“咱們皇家的恥辱”。

    李嘉又起哄，思牧經不起這些，便總找李仁的事。

    幾個大人都小小吃了一驚。

    特別是藥，一直以為是曹貴妃之子李嘉挑唆的。

    太大意了。

    那個溫厚、穩重的李慎竟然有這樣的心機，說沒大人在後麵指教，是不信的。

    雲之讓思牧回房，不許出來。

    突然一疲憊，“自從他懂事，我日子就不好過了……”

    藥知曉的意思，但們都是久經滄海的人，便也不多安，隻說，“你需要我做什麽，隻管說。”

    “多謝你提前發現這孩子不對勁。不然……得罪了人，或攪是非圈中就不好了。我會好好約束他。”雲之邊說邊起送藥。

    子關最是難過，多英雄人也過不了這關。

    在皇家，不怕沒作為，就怕沒能力還有野心。

    藥自己從未生育過，不便多說，該提醒的全提醒過了，多年老友也隻能做到這步。

    兩人在府門前悵然分別。

    …………

    雲之一直看著藥的車走得看不到才返回府。

    一昂貴綾羅，戴著最貴重的寶石頭麵，穿的是雲錦緞麵鞋，鞋麵墜著明珠，然而眼角已起了細細紋路。

    這些年，風風火火，錢也賺到了，孩子也大了，日子卻並不全然順心。

    當初李琮吊著一口氣，搬來了此宅院，雲之辟出一個院子，花三倍工錢請了幾個人專職看護李琮。

    這麽做都為思牧。

    梅姍已經了京中最大戲院老板娘，這些年闖下來，心越發潑辣，過得還好。

    鶴娘從宅中搬出去，雲之沒有薄待，替買了個小宅子，送幾間店鋪，帶著孩子也好過。

    安心留下的反而是與雲之關係最淡的靈芝。

    本傷心夫君的薄，後來見到李琮的慘相還是心下來。

    每隔三天，便去探一次李琮，生怕原來府裏留下的下人不好好照顧李琮。

    有這樣勤去走，下人倒也不敢過分，所以李琮日子好過些。

    中間有一天，因大雨錯過日子，晚去一日，前腳進了微藍院，後腳門房帶進一名前來拜訪的男子。

    不想見生人，從側門出去藏院後小道上。

    下人喚了幾聲奇道，“方才見了姨娘，不知去哪裏了，請七爺隨意。您是咱們六王的老朋友了，現今念著他的，也隻餘您老，您隨意，有事奴才一聲就行。”

    七郎揮手，自己門路搬來凳子，又將李琮帶著椅抱到院子裏。

    那日天熱，他自己坐在樹蔭下，將李琮放在大太下暴曬。

    李琮隻餘眼睛能，耳朵能聽。

    手臂也可以，手卻用不了。

    能，腳也用不得。

    他一雙眼恨不得出飛刀般死盯著七郎。

    曹滿被他看得直樂，哈哈笑道，“這麽盯著我，怎麽？還想打我不？”

    “你也聽到了，隻有我還記著你，果然仇人才最是這世上最惦記你的人。”

    七郎眼見著李琮大汗淋漓，氣若遊卻彈不得，心中快意，“你有今天，可後悔當日人害死弦月與常瑤？”

    “黑心種子，讓自己妾室勾引我，再勒死了，不但惡毒，還卑劣無比。你命中有一劫，那就是七爺我，哈哈哈。”

    七郎雖在笑，聲音卻森無比。

    “後悔？晚了。不知你那豬腦子的妾室為何還惦記你，若我是雲之，一把藥早毒死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以你的功德，不會有人為你燒上一張紙的。”

    他罵完，孤獨地坐著，臉上一片愁苦。

    有些人去了，真的再也遇不到。

    即使再遇到一個生得如弦月一模一樣的人，他也沒了當年的激。

    消逝的不隻年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郎仍然強壯，鬢邊卻生了華發。

    他一直獨一人生活。

    從前他是多麽快意恣肆的人啊，逛青樓、飲酒、與皇子打架，恨仇鮮明可見。

    現在，他是一片混沌，富貴與前途也沒了吸引力。

    看李琮已快暈過去，他走過去抱起他，喃喃道，“得謝謝你夫人，留你一口氣在。”

    他把李琮放臥室，自己離開王府。

    這院子幹淨整齊，卻荒涼無比。

    待他走後多時，靈芝一臉一的汗，再愚鈍，也意識到李琮的境遇與雲之有分不開的關係。

    無意間窺見這府裏自己最不該知道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