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想通了，也就釋然了，這才有了和親來齊以后豁達開朗的李鳴。

本來嘛，生在皇家的孩子大多跳不出這宿命。

不管是世間哪一種分，濃于水也好，日積月累也罷，最后都會如細沙穿過指，什麼也留不住。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時能帶走太多，能改變太多。

憶起過往，李鳴眼眶微燙，鼻子也發酸，心中升起說不出的委屈，又有點異樣的踏實。

甕聲咕噥：“若有一天我沒了，你再迎娶新王妃，也記得要這樣照顧人。”

“胡說八道。你只是風寒而已。”蕭明徹環住腰背的手臂收了些，將實實圈在懷中。

李鳴輕輕推了推他：“離我遠點，小心被過了病氣。”

“別說話了。快睡。”他說著，非但沒有依言退開，反而與鼻尖相抵，呼吸相聞。

他記得曾聽誰說過，若將病氣過給另一個人，生病的那個人很快就會好了。

*****

蕭明徹那個法子并沒見效。

他一連多日都在小院留宿，奈何板仿佛鋼澆鐵鑄，半點沒見被過病氣的樣。

說來也怪，李鳴骨雖吃不住疼，卻并不太氣，平日里頭疼腦熱都很見。

這一次風寒簡直病來如山倒，從下旬拖到次月初，實在出乎意料。

月底本該去行宮探太皇太后，因病著，便是蕭明徹自己去的；

月初福郡王妃生辰宴席，仍咳得厲害，神也懨懨，就仍舊是蕭明徹獨自去赴宴。

閉門養病不知外間事，還是淳于黛去濯香行代事，才從玉方口中聽說“貴婦貴們都在議論，說淮王妃八是被淮王厭棄了，連場面上的事都不愿帶著”。

這就讓李鳴有點小尷尬了。

夏取士的第一環謂之“集”，兩日后就要正式開始。

眼下已好了許多，按理說該以淮王妃的份陪同蕭明徹面。

可外頭這風言風語傳了有段日子，不見淮王府有阻止或辟謠的苗頭，蕭明徹在面前也沒提，怕這背后有什麼借力打力的計劃，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不該去。

而事實是想多了。

蕭明徹近來忙得不可開，本沒聽到這些閑話的。

所以，這天夜里李鳴懶洋洋靠坐在床頭，詢問自己該不該陪同他在集時面時，蕭明徹愣了片刻。

他站在床榻前想了想，疑端詳李鳴：“你不想去？”

“不是我想不想去，而是你需不需要我陪同。”李鳴以絹捂，撕心裂肺般咳嗽起來。

這話讓蕭明徹聽得眉心微蹙，但見咳得這麼慘，便收聲沉默，轉去倒了溫熱的雪梨甜湯來。

眼下才夏天，還沒到雪梨的季節，這都是去年的梨子腌制下來的。

雖不是鮮果，卻別有一番風味，止咳化痰也極好。

就著蕭明徹的手咕嚕嚕連飲幾口后，李鳴抬頭又問：“你還沒說，我到底去不去？”

這幾日咳壞了嗓子，方才又咳一通，此刻讓甜湯浸潤過，說話聲音也還是嘶啞的。

蕭明徹聽著中氣不足的啞音，有些心疼，卻愈發覺得古怪。

這人向來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要是放在之前，若因子不適而不想出席正式場合，才不會管他“需不需要王妃陪同”，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就能有十個八個托辭，保管合合理，讓他只能順著來。

可今夜接連兩次用的都是問句，始終在等待他的決定。

雖是小細節，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蕭明徹還端著那盞甜湯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睨：“為什麼非要我來定奪？”

“這是你淮王府的事，自然該由你定奪啊。”李鳴奇怪地瞥他一眼，自顧靠回床頭輕咳順氣。

已經想明白了，蕭明徹并非需要牽著走的小娃娃，也不是什麼全知全能的完人。

不能再犯越俎代庖的錯了。

盟友要有盟友的自覺，該配合時配合，不必手過深。

蕭明徹眉心蹙得更：“什麼你的我的？”

“你好啰嗦，”李鳴睜開眼，嫌棄地斜睨他，“你直接說我去是不去就行了，痛快點。”

蕭明徹沒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古怪，但心里總是被一不舒服的覺堵得慌。

于是他故意在言詞上耍了個心眼：“你若不想去，那也好，省得我費口舌勸你。”

“知道了。”李鳴閉眼點點頭。

“知道什麼？”蕭明徹瞪著，“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想勸你不去？”

“為何？”

蕭明徹心中堵得更難了。

他哪會看不出，李鳴完全是順著他的話在敷衍，仿佛他怎麼說就怎麼是，半點好奇都沒有。

這真的很不像。

他板著臉道：“夏取士，第一‘集’，其實是以貌取勝。”

各國選拔員制度雖不同，但在量才、品德之外，明里暗里還是要看外貌的。

畢竟，若朝為，無論職大小，多都代表著朝廷的威嚴面，若長得奇形怪狀，那可真不合適。

但別國對“以貌取人”這種事，都是放在臺面下不言明的。

惟有齊國在此事上過分坦，直接設置了“集”這個環節，并允許百姓參與，活生生將以貌取人這事辦了個公開的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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