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屯，趙軍家。

今天晚上了趙軍、王強、解臣他們仨，但趙家比以往還要熱鬧，這是因爲李大智來了。

他和閻書剛從外地調過來，林場是要給他們在家屬區安排房子的。

有公房的安排公房，沒公房的，林場出面幫他們張羅買個私人出售的小院。

閻書剛在永安林區沒有親戚，所以他不在乎住哪個屯子，於是周春明便讓他住範志生搬走後留下的房子。

房子有了，可閻書剛的家人還沒過來，所以這位保衛場長暫住在林場招待所。

李大智的家人也沒來呢，但他有李大勇，於是便跟著李大勇他們回來了。

就像李大智“演講”時說的，他是永安屯土生土長的人，趙家這些人，年長的除了解孫氏，其餘的他都認識。

看著一個個盤子盛著菜往桌子上端，李大智喊王蘭道：“小姐呀，別整啥菜了，這些夠吃啦！”

李大智他爹，曾是王家的老闆子。

老闆子不是老闆，老闆子是趕車的。

後來王家落魄，搬離大宅子就在李大智家隔壁租房子。

李大智比王強大幾歲，比王蘭小四歲，小時候總跟著王蘭，所以管王蘭小姐。

聽李大智的話，王蘭淡淡一笑，把野豬炒酸菜放在桌上，然後對李大智說：“也沒啥好菜，六子你多吃、多喝哈。”

“哎呀！”看著桌上六個盤子、兩個盔兒，李大智笑道：“這飯菜夠可以了，咋地，小姐，你知道我要來呀？提前給我預備這老些菜？”

“的你大鼻涕泡！”趙有財在旁話，道：“我們天天這麼吃。”

趙有財此話一出，李大智臉上笑容凝固，瞥了趙有財一眼，道：“小姐夫，伱咋回事兒？你咋能跟領導這麼說話呢？”

趙有財：“滾特麼犢子！”

男人在一起打打鬧鬧實屬正常，王蘭見狀一笑也沒多言，這時金小梅端著嗆土豆和炸花生米進來，在往桌上上菜時，問李大智說：“老六，弟妹跟閨啥前兒過來呀？”

李大智和李大勇他們叔伯兄弟排行，李大勇排老大，李大智排老六。

而李大智就一個孩子，是個孩兒，如今那閨和媽還在曙林場沒搬過來呢。

“哎呀，別提了，大嫂。”李大智聞言，懊惱地一甩手，道：“中午跟周書記、劉場長他們吃飯，完了我小姐姑爺子也在呢。

春兒男的管後勤嘛，問我們想把家安頓在哪兒。老閻說他不挑，哪兒都行。但我得挑啊，我說我就回咱屯子。

這你說也趕當，春兒男的說是，別的屯子都有空房，還不老呢。就咱屯子，一間空房都沒有。

我說我就想住咱屯子，他就打電話給我問。問的趙國峰啊，他現在當屯長呢，是吧？”

李大智說話條理清晰、語速極快，誰也不上。只在聽他提起趙國峰當屯長時，衆人跟著點了點頭。

“電話打給的他嘛！”李大智繼續說道：“他說你們屯兒現在公房、個人房都沒有了，說是之前有也都讓人買走了。”

說到此，李大智一拍大，道：“說營林的技員調，前天剛搬走的，正好空出個院兒麼，昨天就讓人買走了。”

李大智此話一出，衆人紛紛看向王蘭。

“嗯？”李大智覺不對，順著衆人的目看向了王蘭。

“咳！”王蘭輕咳一聲，然後對李大智笑道：“六子，那房子讓我買下來了，你要真找不著房子，你就先住他那房子也行。”

“啊？”李大智聞言一愣問道：“小姐，你買那房子幹啥呀？”

說著，李大智手往趙有財這邊一比劃，再問王蘭說：“你要跟我小姐夫打離婚吶？”

“去你孫子的！”趙有財一掌在李大智肩頭，而王蘭呵呵一笑，道：“有個人要擱這兒安家，託我給他買個院。好不容空出個院，我趕就買下來了。

那啥……他得過完年才能來呢，你看你要相中那房子，就先給你們住著。完了以後有相當的，我再給他尋。”

“啥相中、相不中的。”李大智道：“我先住下吧，不行我再收拾唄。小姐那房子多錢，等我家你弟妹來了，讓給你。”

“哎呀，那都好說。”那個房子是王蘭給趙威鵬買的，這李大智趕上了，就先給他們家住唄。

“哎？”這時，李大智側對趙有財說：“小姐夫，我記著以前屯子那破房子有的是，也沒人要啊，這咋現在還得盯著搶呢？”

趙有財聞言一笑，下微擡往門口一點，道：“都讓這幫人買去了。”

就這一年，張援民家最先買了個房子，然後是解家來此定居。

菜上齊，酒倒滿。

男人們吃吃喝喝、談天說地，聊天的時候，李大智問起趙軍出差的事。

都是自己人，誰也沒瞞他。在得知趙軍去永興大隊獵熊鬼子時，李大智驚奇地道：“小前兒就聽老人叨咕熊鬼子、熊鬼子的，真有那玩意啊？”

“嗯！”趙有財努，點頭說：“這玩意要是沒有的話，老輩人不能傳的那麼鋪襯。”

山民傳說，一般都是有依據的。

聽趙有財如此說，李大智“哎”了一聲，在將衆人目都集中在自己上後，他神兮兮地拉了趙有財一下，道：“我記著小前兒，聽你家我趙大爺講，他十了歲那的時候，白洋大甸子上頭，不怎麼就下來個黑老虎，說是給甸子裡那狼都嚇跑了。”

“他也沒見過呀。”趙有財笑道：“那好像是我爺回家跟他說的，說那黑老虎見熊磕熊、見啥幹啥。就那大熊霸，都讓它弄（nèng）死好幾個。”

“那麼牛吶？”李寶玉驚訝地問：“咱那天看電視，看著過白老虎，那黑老虎長啥樣啊？”

“咱看電視不看著了嗎？”這時林祥順接茬，道：“什麼黑化國獅……”

“順子哥。”李如海小聲打斷林祥順，並糾正道：“洲獅。”

“啊，對！”林祥順笑道：“那玩意一抹（mà）黑，跟那大黑貓似的！”

衆人聞言發笑，而李大勇笑道：“啥樣、啥樣吧，反正咱是見不著啊。”

“誰說見不著啊？”李大智忽然開口，道：“我爲啥提起這個來？就前些日子，我們曙那邊有人看著黑老虎了。”

“真的？假的？”李大勇道：“扯犢子吧？”

“應該是真的！”李大智搖了搖頭，道：“說給那人嚇尿一兜子。”

他此話一出，衆人目紛紛投向李如海。李如海昨天被趙軍嚇尿子的事，已經在小範圍傳開了。

……

夜深人靜，山林不寧。

廣袤的原始深林中，寒風呼嘯，樹枝、樹條搖曳，嘩啦啦、撲簌簌、咯吱吱；又有夜梟、狍子的尖夾雜其中。

老鬼頭子嶺上。

臥於石砬子高的一隻耳猛然驚醒，虎目在夜中泛著幽紅的芒。

“嗷……吼……”一隻耳張口，虎嘯山林，狂風起，四野鳥驚走。

“嗷……吼……”一隻耳再次狂嘯，但聲中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威風與霸道。

“嗷……吼……”一隻耳一聲接一聲的，這是在威懾敵人，不讓敵人進自己的領地。

一隻耳所，正是王寡婦門框的方向。在王寡婦門框西峰，一邁步進。

它貌和傷前的一隻耳沒什麼兩樣，但型比一隻耳大出兩圈。

這就嚇人了！

一隻耳是年雄東北虎，巔峰時重在四百斤左右。最近因爲挨槍子的緣故了尾的一隻耳捕獵到些影響，導致重有些下降。

但自王寡婦門框西山而來的東北虎，型比當初巔峰的一隻耳還要誇張，目測這隻東北虎重得將近五百斤。

這大胖老虎，有著突出的圓肚子，而且隨著走，它肩上、背上皮直，這是皮下脂肪厚到一定程度的現。

可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大胖老虎呈黑。

但它並不是林祥順說的那樣，像大黑貓似的通發黑。它上黑條紋重又都連在一起，這樣覆蓋面積大，使得上黃皮很、很。尤其是它那條尾，從尾到尾尖都是黑的。

這胖老虎大步邁向老鬼頭子方向，路上時而以鋒利的爪子在樹幹上留下道道抓痕，時而弓、擡尾，帶刺虎槍向後刺出，噴尿。

胖老虎強勢地進一隻耳的領地，並留下自己的氣味，這是要與一隻耳爭奪地盤。

老鬼頭子嶺上，一隻耳憤怒地發出吼聲，它的王尊嚴到了挑戰。

偌大個永安林區，千百個山頭，這胖老虎不佔別的地方，偏偏來搶它的地盤，一隻耳如何不怒？

“嗷……吼！”一隻耳自大石砬子上躍下，落地時將一縱，已在三十米開外。連續數縱，虎已沒林中。

半夜兩點四十六，胖老虎踏上老鬼頭子嶺，一隻耳不戰而逃。

今天是1988年的1月4號。

住在永興大隊招待所西屋的趙軍、王強、解臣，凌晨四點多鐘就起來了。

在別人的地盤就這樣，聽見外屋地有靜就得起。

他們起來的時候，就見李文才正往鍋裡下窩瓜、土豆，準備爲趙家狗幫狗食。

“都起來啦？”李文才看向趙軍三人，道：“不著急走就再睡一會兒唄？”

“不睡了，李叔。”王強客氣地說：“我們都醒了，再說一會兒他們獵人隊不就來了嗎？”

“不說六點半麼？”李文才一怔道：“我這狗食完了，淘出來就給你燒水煮餃子，快！”

趙軍他們來，是於學文、陶大寶所邀。這二位領導給予趙家幫的待遇很高，於學文媳婦把家裡的凍餃子、粘豆包都送來了招待所。

酸菜油滋了餡的餃子，雖然沒有家裡的香，但這伙食已經了不得了。

吃完飯，才五點五十，這時候李老五就背槍過來了。

雙方互相打過招呼，趙軍三人回屋打綁的工夫，於學文、陶大寶聯袂而至。

於學文一上山的裝束，明顯是要與趙軍等人同去。

果然，陶大寶對趙軍說：“趙軍吶，今天天，我這腳不得勁兒，我就不跟你去了，完了讓老於跟你們去。”

陶大寶話音落下，於學文掃了趙軍三人一眼，最後視線落在王強那棵掛管槍上，問道：“王兄弟，給你拿棵半自啊？”

“不用了，於哥。”王強道：“我使我這槍都習慣了，那啥……就是你要有子彈，你給我拿幾發唄。”

聽王強這話，於學文眉頭微皺地看了下王強那棵槍的槍管。

於學文皺眉並非是不樂意，而是燈昏暗，他皺眉能看得清楚。

隨即，於學文對王強道：“你這是輕機槍管哈！”

“嗯吶。”王強應了一聲，於學文背槍就往外走，邊走邊說：“我給你取（qiǔ）去！”

56式輕機槍和56式半自步槍的口徑是一樣的，但子彈不一樣，這是由於輕機槍槍管的蛋包更大。

永安林場不缺半自子彈，但沒有輕機槍子彈，王強一直都是買子彈用。

等於學文拿著四包共一百發子彈回來，趙軍他們已經收拾妥當。

這時候剛過六點半，外頭天還黑著，於學文拿著手電先行，衆人魚貫而出。

趙軍、王強、解臣三人到那一排倉房前放狗時，大院外又來了一輛解放車。

開車的是陶飛，他下車就奔趙軍而來，一邊跑，一邊道：“軍哥，我爺讓你們晚上上我家吃飯。”

趙軍聞言一笑，看向陶大寶問道：“陶大叔，上誰家呀？”

“上我家。”陶大寶笑著一揚手，道：“一會兒給你們送走，完了我上老二家告訴他們一聲，晚上都上我家吃去。”

“虎子！”陶飛認得黑虎，這狗撿回來以後在他家住過。

黑虎也認得陶飛，圍著陶飛搖頭晃尾、翻爪撂掌。

趙軍等人將十二條狗送上車，解臣開車、王強坐副駕駛，趙軍在後車箱陪狗。

而這時，於學文走過來對解臣說：“小子，小飛開車擱前邊，你要跟不上，你就摁（nèn）喇叭。”

解臣應了一聲，於學文回坐上另一輛解放車的副駕駛，李老五帶著獵人隊來的二十二人在後車箱。

隨著陶飛按一聲喇叭，他啓車先行，解臣開車隨其中，在陶大寶、李文才的注視下向大隊外駛去。

兩輛車出大隊山場，直奔青石頂子。可行至當初趙軍乘車獵熊霸的地方時，後車廂裡黑虎“嗷”的一聲，嚇了趙軍一大跳！

接著，青老虎、青龍雙雙撲起，爪擋欄朝著遠山狂吠。

數日之前請假來著，這章補那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