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在推進到距離景深背影還有三米的時候。

    站在ICU玻璃門外的景深回眸，眼眸深邃，漆黑鬱。

    片刻後。

    新聞被切走了。

    南桑彎腰撿起地麵的巾，垂眸輕輕的拭。

    把頭發了個半幹後手臂抬起擋住眉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手機鈴聲響起。

    南桑索著，沒睜開不能在黑夜裏強刺激的眼睛，劃開恩了一聲。

    這聲恩懶懶的，約帶了點沙啞。

    “你睡著了？”

    南桑的眼睛睜開，遮住眉眼的手臂放下，“死了嗎？”

    沒說誰死了嗎？景深也沒問，像是知道說的是誰，直接說：“恩。”

    “死了幾個。”

    “今晚的是第一個。”

    “你的意思是，還有人會死？”

    “恩，被送進ICU的還剩九個，有五個撐不過今晚。”

    南桑哦了一聲。

    電話那端陷長久的沉默。

    南桑等不到景深說話，“掛了。”

    景深說：“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南桑睜眼看天花板，“不是我。”

    南桑說的是事實。

    鋼廠炸不是的主意，也不是下的手，更不是手下人下的手。

    是臨海的陳總。

    他前一天晚上和南桑吃了飯。

    不過幾個小時，南鎮臨海的鋼廠就炸了，還偏偏選在上早班人最齊的時候。

    南桑那會就覺得不對勁，找劉全查了。

    和想的一樣。

    就算是沒拿北部項目勾引，那個陳總，也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尤其是劉全說陳總的鋼廠已經瀕臨破產了，而且早些年他上門去求過南鎮。

    南鎮的鋼廠一直不敷出。

    商人的做法是及時止損。

    但他偏不。

    像是在京市上流圈夠了氣，朝下麵撒氣。一年朝鋼廠丟個上千萬，不一舉弄死陳總的鋼廠，像是逗狗一樣，砸錢逗著他玩，讓他垂死掙紮，求救無門。

    據說還曾告訴陳總說如果他願意把他兒給他一晚，他可以考慮。

    陳總家和顧家是出了名的。

    尤其是家裏就一個獨生，千萬寵著長大，怎麽可能給。

    昔日鋼材界的大佬，就這麽被南鎮無形的打了這麽多年。

    砸人飯碗，相當於是殺人全家。

    肖想其，更是無法可赦。他早忍不下去了。

    就算沒南桑這次的北部利，他或早或晚，也一定會對南鎮下手。

    南桑是起因，卻也不是起因。

    聲音略重，很絕對的說：“和我沒關係。”

    景深在電話那端的呼吸突兀的就重了。

    像是在忍著不發火，也像是在無聲的說，就是你。

    南桑手掌不自覺的抓握住上的毯子，聽著景深越來越重的呼吸。

    嗓門驀地就大了，辯解道：“就算和我有關係又怎麽樣！”

    “我會在事態平息後彌補。”南桑坐起，眉眼輕，眼神冷凝：“我會給錢，死的一個五百萬，傷的一個一百萬，斷胳膊斷的三百萬，再加上他們的保險和南家賠付、社保局的賠付，隻是這一場意外，他們全家會直接被改命！”

    南桑出生不缺錢，到十八歲都不缺錢，甚至傻乎乎到都記不清二十的鈔票長什麽樣子。

    但是十八歲後，過了整四年的苦日子。

    很清楚一百萬、兩百萬、五百萬，對一個家來說是什麽概念。

    說句難聽的。

    鋼廠的工人若是車禍死了，賠付不過幾十萬，還是保險和社保一起。

    基數在那放著，算法也在那放著，撐破大天了就是這些。

    更別提傷和斷胳膊斷的，一百萬，三百萬，像是從天而降的潑天富貴。

    有了這筆錢，他們可以在臨海買房子置業，買門麵做個小生意。

    隻要不賭不嫖不飄，他們的命運直接就發生了改變。

    南桑聲道：“如果他們覺得不夠，我可以翻倍。本小姐，多的是錢！”

    景深說：“如果有人要拿錢買你舅舅、外公還有母親的命，南桑……”

    景深低低的說：“你賣嗎？”

    南桑怔愣住。

    景深說：“你毀的不隻是人命，還是一個又一個……家，他們還活下來的子孫後代，早晚會查清楚炸的真相，找上門來為他們破碎的家而手刃你的脈搏。南桑，現在有錢也有勢的你，還記得人這個字……”

    景深深吸口氣，像是從齒中出字：“還記得人這個字，怎麽寫嗎？”

    南桑在電話掛斷傳來忙音後，依舊怔愣在原地。

    半響後站起狠狠的把手機砸在地麵。

    嘩啦一聲。

    手機屏幕破碎，四濺而起。

    南桑重重的坐下，五指探的黑發，瘦削的肩膀，塌了。

    昨晚中斷的關於臨海炸案的傷亡況，在今晚得到了更新。

    無人死亡。

    南桑知道的時候在食堂打飯，聽著食堂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斂眉沒說話。

    方靜端著托盤在南桑對麵坐下，“萬幸，天知道我這些天有多提心吊膽，就怕臨海炸死了人，把你爸再逮進去。”

    南桑著筷子的手微頓，“不是因為南鎮。”

    方靜怔了瞬，沒明白南桑為什麽自己父親的大名。

    皺眉說：“不因為這個因為什麽？”

    臨海炸已經死了人了。

    沒意外的話，應該是死了六個，是景深找人把這個消息下的。

    南桑覺得景深把這件事下來，不讓人發，不是因為南鎮，是不想這件事再進一步惡化，讓事態升級，波及到上。

    方靜等不到南桑說話，直接道：“你爸在外省的公司因為這事全都被封停了。死人了的話，你爸要被拘留待審，哪怕他一年隻朝那去一次，也是這樣。”

    南桑突然吃不下去了，莫名有點說不出的煩躁。

    死人的事被景深下去，可以說是為了。

    但最大的益者，就像方靜說的，其實是南鎮。

    南鎮隻要不被強的帶進去，就還有翻的可能。

    和南鎮相比。

    說是為了南桑，其實有點牽強了。

    沒有半點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和南桑有關係。

    就算是那頓飯有錄音有視頻。

    鋼廠炸這四個字，倒幀一萬次，也沒從裏吐出來過。

    沒有任何人能定南桑的罪。

    景深所說的子孫後代報仇，更是扯不到南桑上，也查不到南桑上。

    南桑吃不下了，找了個借口回辦公室，拎出手表上麵的景字。

    座機響了。

    樓下前臺說：“有位趙欣的士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