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蕪隻回了馮家。

    馮家保姆阿姨小心翼翼站在外門，著聲哄小力玩球。

    聽見車聲，阿姨抬頭，眼中既有歡喜，又有憂。

    馮蕪目不斜視，小皮鞋踩著油綠的草坪，從那棵結了花苞的合歡樹下穿過。

    阿姨眼熱，腦海中想起自家小姐小時候，那時太太尚在，馮家永遠都是和諧向上的氣氛。

    不知何時起，馮家開始沉浸在哀傷與抑中。

    瞧出阿姨古怪，馮蕪頓足，輕聲問：“阿姨，怎麽了？”

    “阿蕪，”阿姨手遮在邊，張提醒，“你小心點，太太...在哭。”

    馮蕪蹙眉：“又哭什麽？”

    阿姨：“好像，是聽說了些什麽閑言碎語。”

    馮蕪：“有關什麽的？”

    “......”阿姨頓了頓，搖頭，“沒聽清，大概是關於車啊、什麽的。”

    車？

    馮蕪不懂。

    禮貌點頭，不卑不上了臺階，走到玄關換鞋時，客廳裏果然傳來林素似有若無的啜泣，還有馮厚海安的聲音。

    “爸，阿姨——”馮蕪刻意出聲，示意他們有人來了。

    林素哭聲戛然而止，甚至有些慌的紙去摁眼角的淚水。

    客廳燈明亮，馮厚海慢條斯理回眸，神態嚴肅：“你來得正好，本來正想給你打電話。”

    馮蕪這段時間極回家，自己在外麵住了半年，過無拘無束的生活，再回來這邊，總有種無形中被捆住手腳的窒息與無力。

    “阿姨怎麽了，”馮蕪矮腰坐在林素對麵，“爸您找我什麽事？”

    馮厚海拍拍桌子：“車的事，你解釋解釋。”

    “......”馮蕪腦袋微歪，鬢邊碎發略彎，看起來溫溫的，“什麽車？”

    馮厚海坐得筆直：“你去汽車城訂了輛大G？”

    馮蕪眼皮子了：“對啊。”

    話一落，林素眼睛更紅了一些，手挽住馮厚海臂彎：“老馮，別衝孩子發脾氣。”

    “你什麽意思？”馮厚海目沉沉，“你阿姨前段時間看中這車，都沒舍得買，你一轉頭給買了，是在向你阿姨示|威嗎？”

    “......”

    馮蕪完全沒想到買車的事能這麽快傳到馮厚海和林素耳中。

    可當馮厚海的話說完，差點笑了。

    馮厚海怕是不知道，訂車時，銷售跟講了些什麽。

    也幸好有銷售提前講的八卦，馮蕪才不至於產生愧疚，認為林素舍己為馮家，而自己大手大腳，萬死難辭其咎。

    “爸，”馮蕪目不轉睛，“可您不是給阿姨買了輛價格相等的轎車嗎？”

    馮厚海被噎了一句，眼中漸漸起了怒意。

    這個兒，果然像別人說的那樣，一旦離開馮家的管製，子便越來越野，越來越像媽媽了。

    若放在以前，馮蕪哪裏敢跟他頂。

    “因為阿姨看中了這車，”馮蕪語速極快，“所以我不能買對吧？”

    攻擊極強，強到馮厚海和林素麵麵相覷。

    質問的話出口，馮厚海冷不防起，怒道：“你知道外人都在怎麽傳我和你阿姨？他們說你有了後媽就有後爸，說你後媽是個有手段的，說你爸是個拎不清的...”

    “那我去幫您和阿姨解釋解釋，”馮蕪說，“說您拎得清，說我後媽非常好，行嗎？”

    “......”

    客廳氛圍僵。

    冗長的安靜。

    “阿蕪，”馮厚海忽然歎氣，幾分慈祥的意味，“爸爸知道小力上次說錯了話，讓你不舒服了，但這不關你阿姨的事，你阿姨一直勸我把馮氏留給你，沒人想跟你爭這些...”

    馮蕪彎彎，眼底毫無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這話如同平地起驚雷，林素目驚疑，惶惶不安地仰頭，看向馮厚海。

    這些年，馮蕪從未表現過想爭奪馮家財產，這是頭次如此坦白的承認。

    馮厚海頓了頓，瞇起眼打量：“你想要？”

    “沒啊，”馮蕪油鹽不進的姿態，“這不是您和阿姨一門心思留給我的嗎？”

    “......”

    馮蕪低眼淺笑：“那我卻之不恭了。”

    “......”

    客廳裏的時鍾一秒一秒往前走，咯嗒咯嗒的，如同心髒在有規律的跳。

    “馮蕪，”馮厚海嗓音發涼，“小力是你親弟弟。”

    馮蕪點頭：“嗯。”

    “你阿姨對你不薄，”馮厚海渾著怒火，“你這樣任，是想你許媽的事重演？”

    馮蕪眼睫巍巍的，像雨後沾滿水汽的蝴蝶翅膀，沉重到再也無法展翅飛翔。

    “爸，”聲音無力，“星池哥恨我有可原，您一直拿這事掌控我，是為了什麽？”

    隻要不聽話，隻要意見相左，馮厚海一句“你不要讓你許媽的事重演”就能讓氣焰全消，乖巧順從。

    馮蕪抬眼，不避不讓：“您媽也是我害死的？”

    “啪——”

    一道重重的掌聲回在廳，清脆，果斷，用了全力。

    馮蕪臉被打偏，鬆挽的頭發淩，可依然遮不住薄白臉蛋上快速浮起的掌痕。

    林素戰戰兢兢起：“老馮！”

    馮厚海著氣，手指哆嗦：“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大逆不道，不孝、不義、不忠！”

    馮蕪僵，保持著臉被打偏的作，任由臉蛋皮痛到麻木。

    “你大了，翅膀了，”馮厚海一字一頓，“我跟你阿姨管不住你了，那就嫁人，讓婆家管吧！”

    馮蕪眼底荒涼，心空了一座荒山，聲線輕啞：“您有目標了？”

    “按照原本約定，”馮厚海直截了當，“既然星池有心悔改，你也不能忘恩負義。”

    馮蕪扶著沙發起，麻木地看著悉的客廳。

    這棟別墅裏的一草一木多年未變，維持著媽媽在時的布局，連樓道裏的照片牆都未分毫，因這點，馮蕪激林素多年。

    “我嫁貓嫁狗，”聲音輕，空靈虛浮，“哪怕把命還給許媽，都不會嫁給許星池。”

    馮厚海然大怒：“你別忘了，他媽媽是為你而死！”

    馮蕪看向他：“您記得比他還清楚，像是恨不得那晚死去的是我，這樣就沒人阻攔你娶新老婆進門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