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耳朵兔子是馮蕪送許星池的。

    那年許星池16歲生日，馮蕪惦記這兔子布偶許久，偏媽媽在控製零花錢，不許再買玩偶這類東西。

    13歲的馮蕪任刁蠻，也慣會拿別人，借著許星池生日的契機，讓媽媽同意把玩偶買下來當禮送許星池。

    知道，許星池不玩這些，到時候轉下手，布偶終究要回到自己手裏。

    認為自己聰明絕頂，能想出這麽迂回的方式，放宮鬥劇裏，能活到最後，為王者，為本劇的智商巔峰。

    帶著一肚子小算盤，馮蕪把布偶給了許星池。

    滿眼放：“星池哥哥，你喜歡嗎？”

    “......”許星池默了默，清冷的眼在看見幾位大人別有深意的表時，忍不住漾出幾分笑，“喜歡。”

    話一落，馮蕪臉垮了。

    道：“啊，你怎麽喜歡這個，這是——孩子玩的。”

    咬重了“”這個字。

    許星池把兔子夾在肘下，麵無表：“我喜歡，謝謝。”

    那場酒宴，馮蕪圍著他團團轉，試圖從他中得到一句厭了、膩了、送你了這種話。

    結果到底是失的，馮蕪沮喪想，的意圖應該是早就被看穿了，在宮鬥劇裏，大約是那個一出場就死掉的炮灰。

    可悲。

    好氣。

    悶悶不樂了兩天，某天放學，媽媽拎了一個包裝完好的長耳朵給，沒好氣道：“星池哥哥送你的。”

    是一隻全新的長耳朵兔子布偶。

    與送許星池的那隻一模一樣。

    -

    馮蕪的那隻玩偶，被放在了馮家，眼下冷不防聽寧玲玲提及，還有恍若昨世之。

    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倉惶地躍到心尖。

    許星池為什麽會保留那隻玩偶？的都早就丟進馮家倉庫了。

    “馮小姐，我實在沒辦法了，”寧玲玲啜泣出聲，“許總鐵麵無私，連我上司的求都不行，我隻能求您了。”

    馮蕪看著：“寧小姐，許總辦公室的玩偶，和你收客戶回扣，這是兩碼事。”

    這事管不了，也不想管。

    和有什麽關係。

    沒有得罪寧玲玲，卻被寧玲玲聯合他人欺負，現在事擺不平，又來找這個被欺負的人。

    憑什麽要被卷進這些事件中。

    寧玲玲泫然泣：“如果讓我坐牢，那不如讓我死掉，馮小姐也不想出人命吧？”

    “......”馮蕪眼睫簌了簌，仿佛浸滿雨水的蝶翼，沉重到扇不起來翅膀，“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寧玲玲吸吸鼻子，口而出：“有人因你而死，你良心不會到譴責嗎...”

    “嘩——”

    一杯水重重潑到臉上，寧玲玲條件反地閉眼，未盡的話戛然而止。

    馮蕪形不穩，眼瞼皮發紅，思緒混，不知在何年何月，臨近崩潰的克製：

    “我害的你？我怎麽害的？我給你喂藥了，還是捅你了，我你去得罪別人了？我你索要回扣了？我你去死了？我求你上門了？每一步都是你自己做的選擇，你憑什麽賴到別人上，就你會賴是吧...”

    小桃和幾個店員匆忙跑來，戰戰兢兢看著瀕臨失控的孩子。

    “我又能賴誰？”馮蕪黑白分明的眼珠淒惶，“我活該被欺負，我活該得不到尊重，我活該承你們的怨懟...”

    小桃鼻尖一酸：“姐，你冷靜點。”

    馮蕪明顯失控了，說的，分明不是寧玲玲的事。

    腦海中，仿佛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如同水般的譴責的不了氣，隻需別人輕輕撥，便打開了閘門。

    暗鋪天蓋地，夾著不願承，又不得不承的重擔，碾碎的理智。

    連同寧玲玲都被嚇到了。

    慌張無措間，馮蕪手腕被一道溫熱的握住，如驚弓之鳥，回眸時眼底的恐慌是那麽清楚。

    待看清來人，無可宣泄的怨戛止。

    是許星池。

    他不知何時來了。

    許星池眼睫半垂，遮住所有緒，他看向寧玲玲，沒有溫度的嗓音：“寧小姐，死了就不用賠償了，別猶豫，去死吧。”

    寧玲玲哆嗦。

    這一刻，似驟然明白，做錯事了。

    來找馮蕪，做錯了。

    -

    甜裏靜悄悄的，寧玲玲已經離開，小桃領著幾位員工回了後廚，夕餘暉初現，落在萬上盡是溫。

    許星池頭苦，想抬手一馮蕪頭發，又被栗著躲開。

    他的手停在半空。

    “阿蕪，”許星池聲音很輕很低，像是怕嚇到，連呼吸都著，“沒事了，是星池哥哥不好，是星池哥哥沒理好這事。”

    他膛裏滾著苦水，幾分被著的困無聲無息解開。

    那天助理告訴他，寧玲玲來找了馮蕪麻煩，是傅司九幫了，連同江映萱一起，每人灌了幾杯紅酒，這事便作罷了。

    傅司九是什麽人。

    混混中的豪門。

    豪門裏的混混。

    最為混不吝的那種紈絝公子哥，敢得罪他，哪有輕描淡寫放過的。

    可傅司九就是這樣雲淡風輕的饒了寧玲玲。

    他是投鼠忌啊。

    他心有顧慮，怕打擊太狠，對方玉石俱焚，再傷著馮蕪。

    就像今天一樣。

    許星池眼底悄無痕跡聚起自嘲，他一路順風順水，自詡聰慧明，念書永遠是班裏最優秀的，商場拿下一個又一個艱難的訂單，他無往不力，連上天都幫著他，遇山移山，遇水搭橋。

    反倒是傅司九這種空有一騎絕塵背景的，他隨意組了幾家公司，也沒多大上進心，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玩票似的混著，反正他有大把家產繼承，他不需要為任何事上心。

    許星池從未真正把他放在眼裏。

    紈絝嘛，多的是。

    有幾個能事的。

    哪個家大業大的豪門裏不出些這種子弟。

    然今天這事，重重的給了許星池當頭一棒。

    他無形中窺見了傅司九不為人知的一麵。

    那草蛇灰線、伏脈千裏的布局。

    那心細如發、不落痕跡的溫。

    許星池呼吸窒住，他恍惚明白，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是他自己，給了對手機會，滋養對方的長大，使對方出其不意的出現，一點，一點，占據了馮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