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蘇城的梅雨季到了,悶熱。
寧禎聽金暖抱怨梅雨季,恨之骨,倒是不太介意。
不畏熱,略微悶熱的天氣,能出點薄汗,又不至于大汗淋漓,渾舒泰。
況且這個時節,楊梅了。
每日午睡起來,先吃一碗冰湃的楊梅,酸甜可口,寧禎理事時候神清氣爽。
新得的楊梅水飽滿,寧禎立馬送回家,給二嫂金暖嘗嘗,也分給其他人。
兩人坐在廳堂吃楊梅,金暖問:“督軍回來了嗎?”
“昨日接到了參謀長的電報,他一周會到家。”寧禎道。
金暖:“大哥匆忙上任了。大嫂在接家務,全部給三嬸,要帶著孩子們去陪大哥。”
寧禎:“大嫂放得下?”
“大哥居高位,生得又那般英俊,孤去福州,不知會出多事故。哪怕他不想,多人前赴后繼?
大嫂放不下家里管事的權力,將來就要容得下房的姨太太和庶出子。換做你,也需要快下決斷。”金暖道。
寧禎:“這倒是實,我一向不敢高估男人。”
又道,“饒是如此,我還是佩服大嫂的魄力。換做是我,一定會猶豫好些時候。”
“大嫂娘家做生意的。商機稍縱即逝,看準了就要下注。等你猶豫著,別人的商船都回碼頭了,賺得盆滿缽滿,你喝西北風都趕不上好時機。”金暖道。
寧禎:“你最近頗有思想了。”
金暖:“……你不要以為我雙子就打不贏你。這不是我想的,大嫂自己說的。”
湯家家訓,就是風口上快下決斷。
當然,這種賭運氣的事,會功也有失敗。
眼很重要,運氣也很重要。
寧禎去大嫂那里坐了坐。
“……你送的楊梅,我才嘗了一顆,都被孩子們端走分了。”大嫂笑著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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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禎給每個人都送了一份。
“這是盛家莊子上的,明天我再送一份來。”寧禎道。
又問大嫂,“你準備去福州了?”
“駐地將領可以帶家眷,我自然要去的。”大嫂笑道。
寧禎:“我和暖暖剛剛還說,你下定心很快。”
“我盡力,看天意。將來沒有好結果,我也不抱怨。”大嫂笑道。
又說,“祖母讓三嬸幫襯管家。這點好的。”
寧家三房無子嗣。
三叔早年騎馬傷,傷了,也傷了子孫。而后逐漸復原,略微有點跛足,不十分嚴重。
不過,子嗣無。
三房不愿意過繼孩子,只說將來不分家,指長房的侄兒們養老,寧禎的父親親口同意了。
父親一諾九鼎,三叔三嬸信任他,很安分過日子。
“大嫂,我想求你一件事。”寧禎突然說。
“別這麼客氣。你說,我斟酌看看能不能辦。”大嫂笑道。
寧禎:“你娘家商隊這些年轉走海路做買賣。你去了福州,恐怕也會想賺海路的錢。”
“必然的。總不能坐吃山空。不過我做點小買賣,求穩,不想發大財。”大嫂道。
笑問寧禎,“想我帶著你賺點私房錢?”
“你帶我,就是等于送錢給我。平時占你很多便宜,我怎好意思開這個口?”寧禎笑道。
又說,“只是想請商隊留意,不管是南洋、港城,有沒有好的落腳地方。”
大嫂一愣。
的笑意收斂:“阿爸說什麼了嗎?”
“沒有,阿爸對督軍很忠心,也有責任心。沒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拋下自己的職責去福。但總要做些準備,不能想吃梨才去栽樹。”寧禎道。
大嫂遲疑,認真端詳寧禎:“你不信任督軍?”
“大嫂,你說句實話,你很信任我大哥嗎?”寧禎問。
大嫂:“……”
“你看,只要是活,就沒有一不變。我知道你并不猜疑我大哥,只求自己安心。
你我都是居于人下,世道如此。只有上峰對下屬,才有資格講‘信任’。而我和你又不同,你與大哥兩相悅、生兒育,我卻是往上攀附的。”
大嫂上前,用力抱了抱。
半晌,大嫂喟然:“家里人聽到你這些話,要心疼死了。你真長大了。”
又道,“我商隊多留心南洋和港城的局勢,也會跟朋友打聽。如果機會好,我甚至會自己親自去走幾趟貨。你說了,這件事我記在心上。”
寧禎道謝。
姑嫂倆又聊了很久,直到傭人說準備好了午飯。
在家里吃了午飯,寧禎起回盛家老宅。
盛家老宅大門口,遇到了繁繁。
繁繁到底還是督軍的二姨太,待遇比徐芳渡好。
有汽車坐、有司機。
仍穿一件大紅繡金線的旗袍,頭發燙得焦黃卷曲,戴一枚鉆石發卡。
濃妝,白的臉、大紅的,看上去格外妖冶。
一向張揚。
此刻, 正依靠著車門煙。煙霧從紅旖旎而出,綺靡又乖張。
真是個妖。
怪不得能得盛長裕獨寵多年。徐芳渡和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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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寡淡,遠不及繁繁風萬種。
繁繁瞧見寧禎的汽車過來,上前阻攔。
寧禎下車。
“二姨太,你可是有事?”寧禎問。
繁繁:“我來找你的,夫人。”
“找我何事?”
“我聽說,督軍府院修繕好了。想問問夫人,我何時搬家。”繁繁道。
寧禎:“督軍沒吩咐。”
“院的事,不應該你做主嗎?”
“我聽督軍的。”寧禎道。
繁繁立馬出一個嘲諷的笑:“夫人真是賢助。”
“我以此為榮,力爭做個賢惠太太。”寧禎說,“娶妻娶賢、納妾納,我總不能放棄我的長,非要跟二姨太比貌吧?”
繁繁:“……”
話是很聽,也是恭維了繁繁。可配上寧禎這張漂亮的臉蛋,聽著就格外諷刺。
繁繁咬。
“夫人,我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想要送給督軍,請你幫我的忙。我想要立功,將來能住到督軍府去。”繁繁說。
又道,“夫人這樣賢惠,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寧禎想起孟昕良給的報,知道繁繁要鬧幺蛾子。
對繁繁無好,也沒善心想要救繁繁,就是不愿意添是非,頭疼。
盛家老宅家務事、寧家的事,已經夠勞累的,再加一個繁繁,寧禎略疲倦。
故而提醒繁繁:“二姨太,我勸你別想什麼立功,安分守己過日子才是長久之計。你知道徐芳渡已經被督軍驅逐了嗎?”
“我又不是。”繁繁立馬翻了個白眼。
非常看不慣徐芳渡。
比起寧禎,繁繁更恨徐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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