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以為暗指自己。

    胭脂一下就想到那如活死人墓的三姨娘的房子。

    裏頭飄忽的敬佛的線香味兒仿佛還在鼻端。

    “靈芝。”吐出個名字，再看鶴娘表，便知自己猜對了。

    雲之詫異極了，“靈芝？”——

    那個勤勤懇懇，侍奉夫君，日日一早等在門口給自己請安，連頭都不敢抬，說話聲音很低的靈芝？

    可是個連穿都挑暗，隻求低調的婦人。

    日日低眉順眼，乖巧順，有什麽好怕的。

    像是看出雲之的疑，鶴娘說，“夫人有多久沒見過靈芝的麵孔了。”

    又問道，“你看過抬頭嗎？”

    雲之一愣，細想下，的確時時刻刻都低著頭。

    誰都看不到靈芝表，自然很久沒見過容貌。

    “自王爺出事，已茹素，每日念經祈禱夫君好起來，心中隻有這一件事。”

    鶴娘如不上氣般按著自己口，“魔了。”

    “你隻消看看的眼睛，就知道是瘋的。”

    鶴娘本不想離開老宅，那裏地方大，景致好，裝飾的致漂亮，下人眾多，吃的又富。

    自雲之賺到錢，生活真是錦玉食，舒服得不得了。

    …………

    如果時倒轉，一定在那天不去尋靈芝。

    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改變的。

    那一日，想到自己也曾與靈芝相好，許久沒探過，實在於人上說不過去。

    便想尋靈芝一起出門逛逛，吃吃館子，聽聽戲文。

    到靈芝院中，一片寂靜，靜得嚇人。

    整個府裏下人隻怕數百人，整日間走到哪都有傭人。

    隨隨時有人應聲。

    怎麽偏這一隅靜致如荒地？

    不由放輕了腳步，走到院門口，掃視整個院子——

    角落中坐著一個小丫頭，大好的天，卻坐在影中，拿著繡花撐子，在刺繡。

    年紀輕輕的孩子，一疲態，臉上沒半點屬於這個年紀的天真快樂，反而一片愁苦。

    整個宅院，自上而下生活富足，怕都找不到一個這樣哀愁的小人兒。

    招招手，那丫頭看到了，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活兒跑出院子，長出口氣，向鶴娘福了福，“四姨娘來了剛好，我能緩口氣兒了。”

    “小小年紀，做完自己的差，不去玩兒，幹什麽呢。”

    “我的差事做不完，就做完了我們姨娘也不讓出去閑逛。”

    向後看了看，低聲說，“姨娘說最煩人家長舌頭，沒事不守婦道到瞎跑。”

    “這院子裏還是主母說的算，你怕什麽，主母不許任何人隨意責打下人。你不曉得嗎？”

    “出去玩要算犯錯，主母給你做主。”鶴娘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樂嗬嗬安。

    卻見丫頭不但沒被安好，反而出驚恐的表，低下頭，一溜煙跑院子。

    靈芝隔著數米距離，直勾勾看著鶴娘。

    鶴娘堆下笑走上前盈盈一拜，“靈芝姐姐好久不見啊。妹妹來瞧瞧……”

    話未說完，生生咽了下去，眼前的靈芝像換了個人，雖說還是那個眉眼，臉上線條卻變得朗，眼中更是充滿仇恨，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燃燒起來。

    更可怖的是，們幾個都還不到三十，靈芝眼角麵滿細紋路，仿佛四十歲的婦人。

    遠看還是白晳，卻經不起細端詳。

    周籠罩著森之，半晌也不回答鶴娘的話。

    鶴娘已經開始尷尬了，不知為何靈芝變這樣。

    “你知道？”靈芝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啊？”鶴娘被問得莫名，“姐姐說什麽？”

    那仇恨的眼神中又摻雜了懷疑，鶴娘覺得周不適，像被毒蛇盯上，隻想快點離開。

    “誰做的事誰清楚。老天報應不爽，你小心，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你到底說什麽呀。”鶴娘為了壯膽子，大聲嚷嚷著，“青天白日的，你是撞客了？我好心來找你出門，怕你悶，你卻和我說些有的沒的。”

    若放平時靈芝肯定要賠罪，可此時，卻仍用眼睛盯著鶴娘，眼神中帶著置疑與窺探，仿佛想看鶴娘心中所想。

    又仿佛在嘲諷，你是不是心虛了。

    好在此時雲之過來，遠遠看到二人站在太地下，聽到鶴娘嚷嚷，以為兩人吵架，便笑著高聲道，“兩位姨娘這是怎麽了？天氣這麽好幹嘛吵架，幾個丫頭鬥鬥牌不好嗎？莊子新供了果子來，你們都人挑挑去。”

    鶴娘略一分神回了下頭應了一聲。

    再回頭驚訝地看著靈芝如換臉般堆著和善、人畜無害的笑，人也正常起來。

    仿佛臉上戴著一張張麵，在合適的場合，便戴起一張合適的出來。

    “多謝主母，靈芝不喜生冷之，不領了。”習慣地低下頭，在鶴娘的訝異中匆匆離開。

    這變臉的速度，讓鶴娘吃驚，心中著實別扭起來。

    從前若是無心疏遠，自那次，鶴娘便著意遠著靈芝。

    靈芝卻沒打算放過。

    這日鶴娘去雲之房裏，打算將幾個綢緞莊子的賬目與雲之盤一盤。

    出得門沒走幾步，便有種被人跟著的覺。

    那種被人暗中窺探之駭得心中怦怦直跳。停下腳步四周了，並沒看到人。

    不遠傳來丫頭說笑的聲音，遂放下心，穿過花徑向雲之院中而去。

    搬過家後，雲之選了“翠雨閣”做主院，院周圍錯落種著各種花草植，修剪養育之下，長得茂盛喜人。

    四季皆有不同花兒開放，香氣四溢。

    院牆邊更有一棵過百年的老樹，樹冠巨大，給半個院子灑下樹蔭。

    落雨時，有沙沙之音，之隻覺滿目蒼翠，連落雨似乎都被染綠了。

    所以這院便被命名為翠雨閣，連匾都是太師親書。

    他撇開做人，書法是一流的，雲之舍不得那筆好字，就留下了。

    鶴娘走至花徑深，看花兒開得芬芳繁盛，便賞了一回。

    這次，聽得真切，樹枝被踩踏到，發出輕微一聲“哢嚓”。

    而且分明是有人小心在接近自己。

    頭皮發麻，高聲喝問，“誰在那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