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五太太只得寬,“你新去不懂他們家的規矩,等你學好規矩了,自然就肯重用你了,難道外人會比娘家人可靠?”
說著又警覺起來,玉這人還真是難說,有時候防起親爹親娘來也跟防外人差不多,不然也不會讓珍娘跟著過去。
暗暗拿胳膊肘頂珍娘一下,“你也機靈點嚜,也常往里姨父跟前走走,將來有福氣,我跟你三姨說,去求求太太,封你做姨。你我‘姨婆’,咱們是一家人,我能你三姨虧待你?”
不提還罷,一提珍娘更生了一肚子氣,“您快別說了,三姨平時連臥房也不我進去!姨父嚜雖然和氣,可也像瞧不見我似的,拿遞東西也不使喚我。”
“他們新婚的夫妻是這樣。等夜里我和你三姨說道說道。”
正說著,那管家王福走了進來,一看們還在說話,語氣便有些不耐煩,“太太,老爺那邊問酒飯都好了沒有?”
秋五太太竟有點怕王福,王福從前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見的世面比廣,倒還要他來教些高門宅院的規矩,提點如何做“太太”。何況連秀才重他,凡事如今都給他去辦,兩個人時常嘀嘀咕咕的,倒像個外人。
忙呵呵答應,“快了快了!我看再半個時辰就能開席。”
午間開席,連秀才嫌眷聒噪,又恐那些三姑六婆太碎問得池鏡不耐煩,便吩咐眷們在二廳上用飯,男客都在前頭廳。
趕著午晌又來了些連秀才素日的朋友,都是些讀書相公,廳上擺了三桌。連秀才怕親戚們沒見過世面說話得罪了池鏡,便將相公們邀來同桌。這些相公不是衙門的文職,便是在宦人家門下混飯吃,說話辦事都十分周到,還未坐下,先奉請池鏡與連秀才一盅酒。
當中有人恭維道:“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連翁并三姑爺依我看就是前世的緣分,否則也做不一家人。連翁膝下無子,常言道婿如半子,這非但是三姑娘與三姑爺的喜事,也是連翁大喜啊。”
眾人無不贊頌附和,唯池鏡臉上雖笑,卻態度冷淡,“各位叔伯老爺都站著做什麼?坐下吃飯要。”
眾人遂都坐下,又打聽池府中事,先問過二老爺,自知高攀不起,又是遠水難解近,也不過分糾纏,稍稍問賀幾句,便轉而奉承起大老爺,“大老爺任了這些年的織造監察,可見是很得皇上重。公務雖然要,也要保重才是,上回我在馮家宴席上見大老爺,仿佛聽見他老人家咳嗽了幾聲,不知如今可大安了?”
池鏡只笑著點頭,那有眼的便止住不說了,忙奉請酒菜。卻是連家那班親戚不會看臉,只當池鏡已了他們家的婿,便隨意說笑起來,更有那臉皮厚的,索央求著向池鏡討差事做。
玉同眷們在二廳上坐著,也聽見了幾句,臊得臉通紅,還不知池鏡坐在前頭臉如何難看呢。
替他們尷尬發訕,一雙眼睛不住往前頭瞅。兩廳相隔一方場院,倒是門對門,不過還是
不全,看不見池鏡是坐在哪里,只聽見他同他們敷衍談笑,那聲線聽起來也十分冷淡。
倒是見西坡在前院里,由廚房里并秋五太太說著話出來,手里擰著兩盒點心,由那廊下往大門走,看樣子是不打算留下來吃飯。玉一猜便知一定是秋五太太不肯客,只給了兩盒點心做謝禮。
真是做得出!玉一生氣,便拍下箸兒,飯也不吃了,不顧親戚挽留,仍回屋里去。
隔會秋五太太尋到屋里來問:“這才開席,你怎的就回房來了?你三嬸們在廳上問呢,快出去坐著。”
玉坐在床上懶得瞅,只把繡鞋盯著,“我吃飽了,你們吃你們的好了。”
“吃飽了也該陪著坐會,難得家人團聚一回。”
說話秋五太太便走來拉,不想將胳膊一,側轉去,“吃飽了還傻坐在那里做什麼?我累了,要歇歇。”
秋五太太的火氣也竄上來,“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麼的?從早上進這門就沒好臉,敢你如今高飛了,就忘了是哪里飛出去的不?我就知道嚜,你這人最是沒良心,從嫁到池家到現在,想得起娘家什麼?就是今日回來,也不過是按人家的規矩捎帶了點東西回來,你是我生的我不知道?你自己能想得到?會舍得?”
玉睇須臾,冷笑起來,“要沒我爹能做?你又能住得上這大宅子,使喚得起下人?我就知道給你們多你們也不記,正好,從此什麼也別問我要!哼,不知誰沒良心 ,人家來幫忙,連飯也不舍得留人吃,隨隨便便拿兩盒點心就把人打發了,我想拿點心也是柜里放了許久的吧?”
秋五太太知道是說西坡,便走到跟前來,不得不低了聲,“姑爺在外頭坐著,誰敢留他吃飯?要是給姑爺聽見些言語,你們兩口子豈不吵架?我是為你著想呀!”
“既怕這個,就別請人來幫忙啊,你們不就是一慣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麼,拿我做擋箭牌。”
說得秋五太太糊涂了,看不出到底是在為哪一樁生氣,不由得冷眼嬉笑,“也不是我不留他,你沒瞧見,人家何寡婦打發了那丫頭來他回家去吃飯呢。我就是留他也未必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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