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鏡兩手一攤,“你好心請母親來家做客,為什麼要不高興呢?難道——二嫂并不是出于什麼好心?”
絡嫻給咽得沒話可說,眼皮朝他一翻,連哼帶乜地踅出門去。池鏡長著出去,眼不轉冷了些,又向那暖閣里頭將青竹瞟了一眼,心里暗暗打起個主意不提。
卻說玉這頭,自送池鏡登輿,進來就看見連秀才同秋五太太坐在上座談笑風聲,難得一見夫妻并頭,因為來日恐怕又要高升了,這樣的喜事,值得這一刻的融洽。
玉一闖進隔扇門,冷笑一聲,“你們盤剝我也盤剝得夠了,往后我再聽見這樣見針討差事的話,別怪我大家臉上都下不來。今日同你們講明白,回去我也要告訴府里,往后連家的事是連家的事,與我不相干,不必看我的面子替連家的人辦什麼差事,就是三爺才剛說的那些話也不作數,縣令的事爹不要想。”
夫婦二人一驚,連秀才自然是冷下臉不說話,只任由秋五太太跳將起來道:“你在這里胡言語什麼?誰在你上盤剝了什麼?你自嫁出閣那日起,想想看,我們可曾朝你手要過一回錢?連借銀子的話也沒講過一句!你來帶的那些禮又不是我們你帶的,原是你們府上的規矩。你若不想帶,大可不帶,誰又怪你不曾?”
“你說的這話倒對得很,只有我自己愿意給就給,沒有你們開口的份。你們哪里會手討銀子呢?你們的胃口那才大,只會討做,做了,銀子自然就有了嚜,是打得這個主意不是?我本不想說出難聽的來,今日偏要說一說,免得你們不曉得自家的斤兩。爹,你如今做個縣丞也不過是將就,你自己有幾分才干自己難道不清楚?我勸你們還是知足的好,否則改明日,連縣丞也做不!”
素日同做娘的吵幾句便罷了,今日竟敢罵起做爹的來,秋五太太火一頂上來,一下跳到跟前打了一掌道:“你有沒有一點孝道?枉你爹親自教你讀了那些年的圣賢書,平日娘兒們幾個吵幾句就罷了,如今敢連你爹也罵!”
連秀才不則一言,也不朝們看,只抬步進了臥房。玉一面盯著他進去,一面扯著嗓子道:“回去我就對三爺講,憑他今日應承了什麼,都不作數!往后他也不必和這家里來往,什麼人不人的,連我也不顧這些人,犯不著他來顧!”
言訖調過眼來狠瞪秋五太太一回,便也折進了西屋,將門摔來闔上。
秋五太太原地怔了片刻,又忙不迭跑到廊下向著門罵:“你有本事此刻就走,你既不認這門親,又回來做什麼?”
不想玉將門拉開,對著
冷笑一聲,“我要是沒記錯,這宅子原是池家送來的錢買的,我是池家的三,自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趕我的話,不到你們來說。你們要是知趣點,這房子還能住得,那縣丞也還做得,倘或惹惱了我,你們常說的,我是天字一號的沒良心,可不管什麼親爹親媽,一律不落好!橫豎我今日有的,也不是你們給的,是我自己拚死拚活掙來的,我怕什麼?! ”
語畢又“啪”地一聲摔上了門,那門一時沒有扣上,又在門框上打兩下。從那扇來扇去的門中,可以看見玉拖著搖搖墜的子坐到床上去,木然的臉上也流下淚來。
第81章 兩茫然(O四)
按秋五太太的脾氣,吃了玉的罵,不得是怒氣填不肯給好臉。誰知次日一早起來,卻是笑臉相迎,比從前還添幾分慇勤,更一改往日摳摳搜搜的做派,早飯預備得十分盛,專揀些玉吃的燒來。
玉一看那些致魚,就猜是連秀才的主意。娘是個直腸子,喜歡就笑,不喜歡便罵,自己生的兒,憑如何高飛,不怕得罪,覺得總是肚子里頭爬出來的人,再沒良心也不能真撇下不管,因此從沒有這樣做小伏低的時候。
何況還陪上一堆通達理的話,“你昨日說的那些話,我晚上合計了一夜,雖然難聽,倒還在理。你的心我知道,是怕咱們家里這些拖拖沓沓的事帶累你。你爹呢,也怕你在池家不好做,他也想明白了,縣令的事暫且算了,他還做他的縣丞,你不要生氣。”
玉坐下來冷笑,“他是怕我說到做到,果然連縣丞也不他當了吧?他倒還知道我,我可不是說話嚇唬你們。”
秋五太太在旁立著,乜一眼后,慢條條坐下。果然連秀才說得對,他們這三個兒,心腸最的便是這三丫頭,真得罪狠了,是什麼都做得出,不如哄著為好。
因而一味的討好,不住給搛菜,“不說這些傷分的話了,你快吃,都是你吃的。”
玉何曾過這等?知道他們不過為怕不蝕把米,這才一改往日態度,反而覺得心寒,只把碗挪到一邊,不讓搛菜。
正尷尬地僵持著,忽然王福進來回:“隔壁開豬鋪的那王西坡來了,說有事找老爺。”
秋五太太立刻板下臉嘀咕,“他來做什麼?”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難得主登門,只怕是事,何況玉還在這里,不能讓他進來。便冷口道:“你去跟他說老爺不在家,衙門里去了,有事改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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