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哭了,只是還是沒胃口,每日吃兩口就擱下了,人瘦了一大圈。”
“這時候你們這些丫頭都要留神,常勸著些。”老太太還是皺眉,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誰人臉上都恢復得如常了,只絡嫻還是那半死不活的樣子。
自然死了丈夫的年輕寡婦是那樣,何況他們是對恩夫妻。不過還是忍不住想,絡嫻做出那副樣子來,是不是給瞧的?人以為是做長輩的欺了?本來治喪其間就聽見親戚中有人議論,說小兩口本來好好的,非要封姨,反把人沖死了。
倒了的不是了——絡嫻心里未必沒有這樣想,所以遲遲不好起來,是不是和賭氣?
一面吩咐藍田道:“你回去告訴,只管放心,賀兒雖沒了,老子娘們都還在,不會不管。”
話是這樣說,一切還不是和從前一樣。只放下話去,賀臺那份月例銀子照發,算是對絡嫻這新寡的特殊照顧。
藍田去后,老太太又吩咐丁,“你去廚房傳話,這幾日給二添幾樣素日吃的。”
扭頭來,又和玉說:“二這樣,哪得空照管底下的事?我這兩日仿佛聽見院里的人又吵又打,簡直不個統。”
那頭擺好了午飯,玉忙自椅上起來攙著過去,“我也聽見了,就為些小事,丫頭媳婦們懶惰,仗著二沒神,傳話遞東西你推我我推你的,就打了起來。因都是二院里的人,又沒得老太太示下,我也就沒好管。”
“該管的,這些下人縱久了,來日不免到主子頭上。何況二那樣子,我看一時半會打不起神來,賀兒又沒了,再不管那些人免不得就要翻天!”
玉心竅了,有話沒好說。
只聽老太太嘆道:“我曉得也是為難你,你手上還有事忙不完,何況金鈴那些東西,我還要煩你,這會又要你管二院里的事——”
玉聽著詫異,給金鈴置辦嫁妝,都是親自盯著。縱然有許多東西要外頭現買,也該是翠華他們兩口子去辦,一來翠華看東西眼高,也是辦了的。怎麼得到?
轉頭一想,多半是怕翠華他們從中揩油水,可見素日翠華在人客禮上揩油水的事心里十分清楚,只是該松時松。但金鈴的事上松不得,畢竟是嫁到皇上家,就怕東西有什麼差池,何況這項上花費太大。
不過玉沒急著問這一項,仍等老太太把話說下去。
“所以我有個主意,你明日過去二那頭訓斥那些丫頭婆子幾句,然后呢,再
教教媛姐,往后那院里的事就給媛姐代管著。一來好歹有個人震懾著他們,二則,二心氣高,見媛姐替管著,心里難免不服,興許為爭口氣,就打起神來了也未可知。”
玉見端著碗笑得有一古怪,便猜到的用意,說是為絡嫻分憂,或是為激起絡嫻的神,說到底還不是要藉故彈絡嫻,好知道,裝可憐沒用,這家里到底是老人家的天下。絡嫻也是一味不爭氣,真以為沒了丈夫就能得到憐憫?這家里的人連死了的人也不見得會憐憫呢。
想著心也不免寒起來,好在老太太這主意正和了自己的主意,池鏡叮囑過的,要多關照著媛姐。
次日那邊院里去,先進正屋瞧絡嫻,可巧見儷仙也在,是翔回信囑咐,得空多來瞧瞧絡嫻。玉便沒進去攪擾們姑嫂說話,只在外頭坐著,藍田進去稟報。
絡嫻聽見,自是厭煩見,恨著眼對藍田道:“你請自去忙的去,我這里不必來充好心。”
卻給儷仙攔住,“為什麼不見?倒好像怕了一般。三妹妹不要傻,如今你是一個人了,越是躲著,越是給這些人看你好欺負。算什麼東西,還是我手里調教出來的,進來,我倒要看看有什麼話說。”
一時玉進來,儷仙打量著嗤笑兩聲,“唷,一年不見,大變了樣了嚜,這要是冷不防在外頭見,我還不敢認。”
玉一看見就想起從前的日子來,并且聽儷仙這言語,恐怕底下就沒好話。可見們姑嫂而今是同仇敵愾了,有了共同恨的人,也能親起來。
出于自衛,不由得端出一副架子,不等人請,自端莊地坐到榻上,向儷仙稍微點下頭,“原來是大,怪不得我在外頭聽聲音耳。”旋即又著絡嫻,“三好些沒有?老太太不放心,我來看看。”
特地把老太太端出來,顯得像個“欽差大臣”,量們也不敢說什麼“不敢勞你大駕”一類挖苦的話。
果然絡嫻放老實了些,在床上別過頭去,“勞煩你去回老太太,我已好了許多了。”
儷仙見不慣玉狗仗人勢的態度,又嫌絡嫻,便在側面椅上坐下搭腔:“到底是你們老太太你來看,還是你自己想著來落井下石?”
玉笑道:“大說話還是這樣直。”
“沒辦法,我這人子就是直,一向學不會你們那一套。何況對著你,更不必講客氣了,老人了嚜,你什麼樣子我沒看見過?就是當初你哈狗一樣伺候人的樣子我都還忘不了,有時候在外頭聽見人家說池家三的話,我還覺得恍惚,什麼三不三的,不就是窮酸丫頭嚜,還是我們使用過丟下不要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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