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得二沒法子了,也是心灰意冷,賭氣將鎖在匣子里的田契地契都拿出來,照太太早前分好的,一并拿給。
絡嫻在旁看著,也是干著急,“這時候急著分這些個做什麼?難道分了去,大哥會放著不管?一家子骨,先寫信知會大哥一聲,他好歹做著,看看有沒有門路可走。”
太太還有些首飾留下,那是當初就分歸各了的,倒也不難算賬。儷仙一面細數著那些單子,一面抬頭睇絡嫻一眼,“姑娘這話說得好,一家子骨,自然能幫就要幫一把,怎麼姑娘又不想想法子?雖說你是姑娘家,嫁出去了,可你那夫家的權勢,比你大哥強了多倍?何況遠水難救近火,說嚜我自然是要寫信和他說的,只是等他收到信,也不知是幾時了,不如姑娘回府上求求你們老太太,沒有平不了的司。”
二原也是這意思,忙把幾件首飾拿來給絡嫻,“姑娘,你先回去求求你們老太太,我知道不得要使銀子,這些你先使著,不夠我再賣地湊。”
絡嫻接過首飾包道,“你也不要急著賣地,我那里還有些東西,要是不夠,我典來湊一湊。二嫂你先打聽著衙門里的形,我這里回去和我們老太太商議。”
這廂回去,也趕不及回房換裳,先直奔老太太屋里。湊巧老太太正外在里間榻上聽玉回著后日送蘆笙出門之事,半瞇著眼,有些瞌睡一般靜靜的,仿佛玉那平緩的聲調是在唱一支搖籃曲。是不是認真在聽且兩說,反正這氣氛不容許人突兀地打斷。
丁只得勸絡嫻在外間椅上先坐會,絡嫻心急如焚,偏偏玉的聲音是那樣溫吞輕,哄小孩子的口氣,像一把鈍刀,令恨不得走進去掐斷的脖子。
“汪家請了三十二人的隊伍,加上他們自己家里的下人,也有四十來個。花轎是一頂翠頂羽紗大轎。咱們這里送去的人有四五十,走在街上也是好看的。陪送過去的兩個媽媽和兩個丫頭明日早上先過去認屋子,下晌回來,后日一早再陪著花轎一道過去。戲酒大都張羅好了,送姑娘出了門咱們在這頭就開席,預備了賞人的散錢有四筐,一筐給姑娘帶著去一路上賞人,整的紅封是一百個,來的親戚想必是夠了——”
說是不花錢不花錢,也不得要花一些,面上總要過得去。說的和聽的都沉默下來,各自和從前辦喜事的陣仗比一比,還是算花得的。其實玉和池鏡親的時候花費最大,因為娘家沒錢過來,不過多是二老爺的錢,老太太也沒話說。
“一辦這種事就勞民傷財。”老太太睜開眼,稍微坐正了些,“回過燕太太了麼?”
“早上就和說過了。”
“怎麼說?”
“沒說什麼,只是聽著。”
老太太這時又怪,“倒輕省,真是萬事不管了。”
“太太近日連門也出。”
老太太沒問為什麼,想必心里也很清楚,家下人流言紛【公眾號:不加糖也很甜耶】紛,都說是賊,還有臉出門麼?還真池鏡猜中了,說是寫信上京問二老爺銀子的事,但一直沒見結果,一定是沒問。可見老太太是刻意放這些閑話飛,這樣就可以不必證據定下人的罪。
可定了罪,那罰呢?此事多半還沒完,玉這會也猜不到的心思,那臉上一重山疊一重山似的皺紋,都是堆疊起的幽暗的智慧。
半晌沒聽見里頭
說話,丁便走進來回:“老太太,二來了,在外頭坐了有一會了。”
老太太又將子坐直,神仍是懶懶散散的,“不是回娘家去看兄嫂去了嚜。請二進來。”
一時絡嫻進來,老太太道:“難得回去一趟,怎麼不在那頭吃過晚飯再回來?橫豎家里也沒什麼事。”
絡嫻笑著沒說話,怕說出來給玉看笑話,雖然紙遲早包不住火,可也不能當著的面的奚落。
玉見言又止的神,知道是有事要說,便先辭出去了,走到廊廡底下,猛的聽得一句:“老太太!”帶著哭腔。
老太太看見絡嫻驀地跪下,也吃了一驚,忙丁把人攙起來,“有什麼話慢慢說。”
絡嫻坐在下首椅上,前前后后將二打人致死的事細說了一遍,一面急得直哭,“老太太 ,您發發慈悲,可千萬要救救我二哥!自從我母親過世,從前好些做的人都大來往了,嫂子實在急得沒辦法,否則也不好來驚老太太。”
老太太皺起眉來,“我還當是什麼事,急得你這樣。你家那頭只怕打聽得不實,待我先鏡兒去外頭問問看,你先回去,也告訴你娘家先不要急。”一面吩咐丁,“去把鏡兒來。”
池鏡剛睡了午覺起來,見玉回房,正和玉逗閑,拿孔雀直搔的臉。玉正在想事,心不在焉地給他拂開,“醒了就快起來,窩在床上沒個正經公子的樣子,像個懶漢。”
池鏡好笑,“你如今連我也敢教訓起來了?先管我的錢,又管我言行舉止,再給你管下去,我倒你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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