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難得見一次。”薑清慈麵無表說著瞎話,手上卻有條不紊地將牢門上了鎖,仰頭對他清淺一笑,“州府已經被用來安置流民了,也沒個落腳的地方來招待客人,就委屈你先在這裏候著了。”
“恩師,這不合規矩!即便是學生有罪,也該由刑部和陛下做決斷……”
徐文洲大著拍著牢門,卻很快就被小太監從背後按住脊背,堵住了。
小太監聲調尖細:
“徐大人,您在任三年幹了些什麽好事兒,自己心裏清楚,欺男霸,私吞軍糧和賑災糧,勾結富商強占民田,勾結胡人為甘州,條條樁樁都是死罪難逃。此次賑災,薑丞相領了王爺的意思,遇不決之事不必上奏,可便宜行事。薑丞相也是按王爺的意思辦事兒,您吶,還是老老實實配合著點兒,興許還能留個全。”
徐文洲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看著眼前的薑清慈,濫用職權四個字,被他憋回了肚子裏,一個字也不出來。
既然是奉的攝政王的命令便宜行事,哪裏還有濫用職權?
徐文洲朝為三四年,自然也知曉顧宴禮的脾。
從他上位以來,革職抄家查辦的員不在數,手段果決,事況急來不及稟報朝廷時,甚至不用過問刑部,直接將人原地斬殺,也沒個人敢說閑話。
是以眼下薑清慈做出這番舉,徐文洲深信不疑是顧宴禮的授意,頓時心涼了半截,忙給跟著自己來的兩個仆從使眼。
仆從卻早就被嚇傻了,本接收不到他傳遞過來的信號,撲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薑大人饒命,薑大人饒命!一切都是徐大人讓奴才幹的,奴才也隻是按大人的命令行事!”
甚至連嚴刑拷打都沒,兩名仆從就直接把徐文洲幹的那些好事兒都給代了出來,這下,便有了證詞。
被堵著說不出來話的徐文洲,被氣得三魂七魄沒了六魄,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小李子讓兩名仆從在證詞口供上簽字畫押,回頭見徐文洲翻著白眼躺在地上一不,走過去,撚了頭發放在他的鼻下,見發上下掃,便抬頭問道:
“大人,那現在怎麽辦?徐大人暈過去了。”
“先暫且收押在這裏,等我之後一起置。”
薑清慈將那兩份口供收起來,讓人把這兩名仆從分別關起來,然後離開。
布粥已經結束了,嚴正領著人在糧倉放糧,薑清慈遠遠看過一眼,召集了人馬,領著柳如煙,四抄家。
勾結吞並百姓農田的富商,被沒收田產,歸百姓所有,其餘財產全部沒收歸朝廷所有。
陳實供詞代的那些員,仍在甘州的,罪名確鑿的,直接當場革職押進大獄,等著五日後一並死。其家產田產,全部充公。
快準狠,短短半日,州府的大獄就關滿了死囚。
柳如煙對著名單清點人數,倒吸一口冷氣,難怪薑清慈會說這是人禍。
這麽多吸蟲勾結在一起欺百姓,簡直比蝗災還要可怕。
他將從當地員府裏查抄到的賬本給薑清慈,道:
“這都是賬本,除了員之間的銀錢往來,還有大筆銀錢是和胡人的,看樣子,朝廷撥下來的軍款,都被他們瓜分吞並,然後有一部分送去給了胡人。”
薑清慈若有所思,接過來後翻看了兩頁,問道:“柳如鶴到了嗎?”
在決定抄家之前,薑清慈就修書去了碎葉城,令柳如鶴領兵過來。
“今日辰時剛到。”柳如煙道,“現在已經去剿胡了。”
胡人是遊牧民族,大部分況下,駐紮點都不固定,柳如煙上次奉薑清慈的命令,一路跟著那兩個胡人深大漠,將他們的駐紮點和遊曆路線繪製簡圖,柳如鶴到了之後,簡圖便了行軍圖。
薑清慈在房中看了一夜的賬本,淩晨東方天既白,紅乍泄,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三天三夜不曾睡過了。
但一點兒困意也沒有,一想到大事即將告,了個懶腰,提著賬本和卷宗,去了州府。
嚴正也還沒睡,點著一豆燭火,貓著腰伏在案前,認真地查看著每份賬本之間的錢款往來,隨時用朱筆做好記錄。
萬籟俱寂,每次提筆,他都忍不住皺眉罵一聲“一群酒囊飯袋”,然後是落筆沙沙聲。
不知是什麽時候,燭漸漸弱了,又很快變得格外明亮。
嚴正下意識回頭,一片影自上而下打過來,薑清慈懷中抱著卷宗和賬本,居高臨下在他案前的賬本上掃了眼:“嚴侍郎一夜未眠?”
“哼!”嚴正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見眼下也是一片烏青,愣了愣,手搬開邊草凳上堆積著的賬本,“坐吧,顧宴禮的走狗。”
薑清慈盤坐下,將帶來的東西放到一旁,嚴正坐得太久,腳都麻了,隻好向前抻著,給倒茶,沒好氣地重重地放在麵前:
“喝吧,涼的,最好你喝了就竄稀。”
薑清慈歎了口氣:
“嚴大人,你也不會說話的。”
低頭抿了一口,這茶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涼得徹,不過最近忙得也沒怎麽用水,幹裂,倒也不矯,一杯喝完,不等嚴正手,自己手拿過來給自己滿上。
嚴正又哼了一聲,沒搭理,兀自將最後一點兒賬本批注完,才問:“說吧,又來放什麽好屁?”
“這次賑災涉及的犯事兒的員名單,都在這裏麵了。”薑清慈也不在意他的敵意,翻開卷宗,平放到他麵前。
嚴正擰眉看著,不明所以:“既然都在這裏了,你給我看做什麽?拿回去由刑部定奪便是。”
“因為人都已經被原地斬殺了。”
嚴正愣住,渾濁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卷宗看了眼,又不可置信地看向薑清慈,抖,然大怒猛拍桌板:
“薑清慈!你敢濫用職權?就算他們其罪當誅,也該由刑部和陛下定奪,哪裏能讓你來?”
“稍安勿躁,嚴大人。”對比起正在氣頭上的嚴正,薑清慈就顯得格外平靜,仿佛他的震怒對而言隻是雨,“如果我說,這就是陛下的意思呢?”
“什麽?”嚴正冷笑,“陛下是昏庸荒唐,但不是暴君,你往陛下頭上扣屎盆子。”
與此同時,沈確一連五天都被薑清慈拒之門外,聽說來了州府就迫不及待過來,結果卻在門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沈確:……
有點,但不知道該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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