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慈眼皮子跳了跳,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柳如鶴一副義正言辭十分認真的表,看著也不像說謊。
“他為什麽會送我……”薑清慈艱難地吐出來兩個字,看了看柳如煙,又看了看柳如鶴,“男寵?我看起來很像沉迷的酒囊飯袋嗎?”
柳如鶴有些心虛,求救地看向柳如煙。
柳如煙看天看地看外麵還在太底下風幹的老鼠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儼然一副“妹妹放心造,出事兒自己背”的姿態。
柳如鶴隻能艱難地點點頭,在及薑清慈淩冽的眼神時,然後猛地搖搖頭。
胡人首領在簽完協議書之後,有心想結討好薑清慈,但薑清慈人不在現場,他便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柳如鶴薑清慈喜歡什麽樣的人。
又不是薑清慈肚子裏的蛔蟲,哪裏知道喜歡什麽樣的人,隻不過想到作為那個作為丞相外室的兄長,便說了句“薑丞相不喜歡人”。
然後便眼睜睜看著胡人首領的表從驚訝不可置信,一點點轉變為“薑丞相人中龍,喜好獨特也正常”的理解。
之後胡人首領大手一揮,讓他那十三個兒子了服排排站,請柳如鶴替薑清慈選一個帶回去做男寵……嗯,胡人首領說這送去大昭和薑丞相和親。
柳如鶴著頭皮,選中了這個胡人年,排行十一,年方十九,寬肩窄腰,五朗。
因著常年在馬背上四征戰,線條流暢分明,古銅的極生命力。
麵對薑清慈的質問,柳如鶴絞盡腦,憋出來一句話:
“可能是覺得薑大人人中翹楚,所以送來男寵,聊表心悅誠服的心意。”
“哎呀,什麽人中翹楚、心悅誠服,你別聽我阿爺胡咧咧,他一個馬匪發家的,沒讀過幾年書,跟漢人學了幾個詞就瞎拽。”
柳如鶴話剛說完,那胡人年就不耐煩地,“純屬就是他嫌天天騎著馬到搶東西太累了,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過。能把兒子賣了給族人換幾口飯吃,我好他好大家都好。”
柳如鶴目瞪口呆,柳如煙訥訥說不出來話。
薑清慈角微:“你阿爺知道你在背後這麽編排他嗎?”
“就是他不知道我才敢啊,要給他知道,肯定得馬鞭子蘸涼水我。”
那胡人年委屈地小聲嘀咕了一句,見不搭理自己,索直接拉過來凳子往那兒一坐:
“我阿爺已經把我賣給你了,那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以後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我們胡人最講義氣,你給我一口飯吃,我給你賣命,讓我做什麽都行……嗯,讓我去篡我阿爺的位也行,當男寵的話,這事兒我不太會,我沒學過。”
“但我可以學!”
“婉拒了哈。”薑清慈屈指按著眉心,太突突突的,頭疼,擺擺手,“柳如鶴,把他帶下去,別讓他再出現在我麵前。”
胡人年雖然年紀小,但力氣大,柳如鶴一個人拉不走,加上柳如煙才堪堪把他從凳子上扣下來,連拖帶拽往外拖。
外麵一片喧嚷,薑清慈回房的時候瞄了一眼,發現那胡人年直接原地和柳如煙打了起來。
一會兒柳如煙把胡人年按在地上錘,一會兒胡人年一,將柳如煙按在地上揍。
柳如鶴在旁邊拉架,沒拉開,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索直接加。
一片混戰,就差沒上房揭瓦了。
流雲郡主惋惜地看著薑清慈:
“知道他們為什麽打起來嗎?”
薑清慈看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你那外室想趕他走,那胡人年說要是能打得他心服口服,他就心甘願地離開,要是不能,他以後就給你當走狗,誰趕他走他就咬誰。”
“走狗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流雲郡主聳聳肩,順勢往吊椅裏一窩,抓了把瓜子磕著:“胡人漢語不好,多擔待吧。”
薑清慈看了眼被那三個人波及的海棠樹,攔腰斷了兩節,默默補了句:“估計腦子也不好。”
“有可能。”流雲郡主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真要是腦子好的話,他爹怎麽可能把他送過來?”
薑清慈輕笑一聲,抬腳要離開。
又被流雲郡主住:“你先別去拉架,讓我再看會兒,我來這兒這麽多年了沒見過這新鮮事兒。”
薑清慈無語,隻好囑咐:“那你看著點,讓他們適可而止,別鬧出來人命。”
畢竟是胡人送過來的人,不能收下做男寵,但留著做質子也行。
“妥妥的。”
忙了三天三夜沒睡覺,回房後,薑清慈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後半夜,月滿枝頭,庭院樹影錯,萬籟俱寂。
薑清慈下床披在外麵走了兩步,看著窗外皎月,忽然起了興致。
去廚房提了兩壺酒,又從馬廄牽了匹桃花馬,從流雲郡主府出發,一路向西,慢吞吞地出了城門,在茫茫大漠停下。
從前在南蠻的時候,邊也沒什麽朋友,便經常提著酒四閑逛。
乘興而去,興盡而歸。
花啊樹啊草啊山啊的,兒時覺得無趣的那些東西,那三年反倒了百看不厭的風景。
詩人說“白首忘機”,是在那個時候明白的。
但又沒有完全領悟,走到現在,想要的太多了,又怎麽可能徹底忘機?
薑清慈翻下馬,大漠茫茫無際,四下空曠,明月照得隻一人一馬一前一後兩隻影子。
沙子灌進靴子裏,薑清慈走得不舒服,便索席地而坐。
以天為被,以這茫茫大漠為枕,仰頭看見桃花馬擋在眼前的兩個碩大的鼻孔,噴了一臉的白氣,薑清慈揮手將馬揮開。
一個黑影卻又在此時從覆蓋了下來,遮擋住臉。
薑清慈眨眨眼,沒,和那雙瀲灩的桃花眼四目相對,開口問道:
“陛下怎麽會在這裏?”
沈確蹲下,屈指勾著散落在沙地上的長發,一圈一圈地向上纏繞在食指,直到纏不最後一圈了,指腹著的鬢角,輕輕刮了下:
“跑馬。”
薑清慈偏頭在四周搜尋了一番,除了那匹桃花馬,什麽也沒了:“陛下的馬呢?”
“跑死了。”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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