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一直跟著裴儉，就怕他做傻事。

見他沒有去輔國公府直接找陸聞笙單挑，而是來了儀橋街。

為此秦朗長舒了口氣——

時章懂事了啊~

結果好死不死，正好在門口看到妹妹送陸聞笙父子出府。

天爺啊，這也太像一家三口了！

聰明乖巧的孩子，沉穩高大的丈夫，還有一個溫漂亮的妻子……秦朗的心砰砰直跳，只怕裴儉一個發癲沖出去，將陸氏父子一頓揍了。

他如今可三品大員，若真是當街打人，那真是又要給京城百姓茶余飯后再添一筆笑料了……

幸好，菩薩保佑，裴儉再次克制住了自己。

等到裴儉去尋妹妹說話時，秦朗也沒閑著。

默默祈禱妹妹不喜歡年紀大還帶著拖油瓶的老男人，否則不現場要瘋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北境，還有一個得瘋。

“你在做什麼？”

正當他搜腸刮肚，想著漫天神佛還有誰能祈愿時，耳畔忽傳來一道男聲，“鬼鬼祟祟，你有何企圖？”

秦朗睜開眼睛，溫清珩正站在他側，目一眨不眨看著不遠的兩人。

“裴時章這廝，又來糾纏我妹妹！”

秦朗眼疾手快將人拉住，鄭重其事警告，“你是想要一個國公爺的妹夫嗎？不是的話，就安靜呆著！”

溫清珩下意識想反駁，卻知道秦朗說的是事實。這幾日工部的不同僚，明里暗里的兌他，說他們家攀上了輔國公府的高枝，他這個六品小眼看就要高升！

溫清珩是個脾很溫和的人，可這話卻到他的逆鱗，當眾發了通邪火，這下工部也不好住了，只能回府，又怕李氏催婚，正踟躕之際，見秦朗鬼鬼祟祟躲在街角，他逮個正著。

“顧辭是不是你兄弟？”

溫清珩跟秦朗一起鬼鬼祟祟在墻角貓著，里嫌棄道，“他才走多久，你就叛變了？”

秦朗可不背這個鍋，有理有據道，“裴儉和顧辭，手心手背都是，那妹妹只有一個，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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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便宜了外人！”

聽起來是這麼個道理。

不過——

“那是我妹妹，還不著你心。我妹妹喜歡誰就嫁誰，憑什麼非得是這兩個？”

秦朗立時接話，“先不說眼前這一位，北境那一位還打著仗呢，你忍心他一邊砍著人頭，一邊聽聞妹妹嫁人的噩耗？多殘忍啊。”

溫清珩被說服了。

左右無事，秦朗撞了撞溫清珩的胳膊，“你猜妹妹會選誰？”

“你無不無聊？”

“要不要打賭？我不信你不好奇！”

溫清珩毫不猶豫，“顧辭！”

秦朗扭頭看他，“這麼肯定？時章差哪了？”

溫清珩：“慢了一步。”

“那我裴儉。”

秦朗持相反觀點，“你瞧時章那瘋勁，好怕纏郎，青野又不在，說不得妹妹就被時章打了。遠的不說，就靖王迫妹妹這件事，時章背后下了多力氣，那可是皇子啊，你難道不知？”

溫清珩素來口才不行，已經被秦朗說得搖擺起來……接著就看到自家妹妹轉回府，留下裴儉獨自留在原地，靜默許久。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兩人也能覺到他的蕭索與寂寥。

仿佛被全世界棄。

秦朗見狀強調，“等會兒你可別刺激他，也別惹他生氣，最重要的是，關于妹妹，一個字都別提！”

溫清珩乜了他一眼，“你當我傻。我沒事做什麼在一個外男面前提自家妹妹？”

“還有你，一天妹妹長妹妹短的，那是我妹妹！”

“我的，妹妹！”

秦朗懶得跟溫清珩計

較，他已經整理好心，準備安場失意的兄弟。

但出乎意料的，裴儉并未表現出什麼異樣。

盡管他的眼眶紅得厲害，緒消沉的二里地外都看得出來，但他就是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

“回去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景和說他請客。”秦朗跟在后面，大聲道。

“不了。”

裴儉擺擺手。夕映照在他的背影上，從那天水碧的錦袍上一重一重流，逐漸消失在街巷盡頭。

秦、溫二人面面相覷。

溫清珩問，“你分析分析，這是怎麼個章程？”

秦朗也不得要領，于是道，“你日里相看閨秀，這種事問我？”

到底有些心疼兄弟，“妹妹也不知說了什麼心窩子的話，也太狠心了些。”

“不然呢？”

溫清珩聽到這話，立時炸了，“溫聲好氣兒的，裴儉能知難而退嗎？你怎麼不說裴儉糾纏我妹妹！世上就是有你們這種臭男人，才會將罪責都怪在兒家上！”

“哼！”

溫清珩負氣走了。

秦朗：……

*

北境

大隊行軍，經過嶺道時，一場大雪鋪天蓋地，淹沒了千百年來的古道，也淹沒了群山峻嶺之間的高塬和壑。尋不到路，一個不慎，掉下去就是懸崖深淵，顧辭下令撤兵，不再追擊，回返駐地。

就在不久前，與北梁太子正面戰，在腥和斷臂殘骸的一再刺激下，顧辭殺意興起，殺紅了眼，不顧后路，直往前沖。

一支冷箭從斜后方來。

那時顧辭面前還有敵國兩名猛將，避無可避，眼看就要中箭，是謝秋舍命替他擋下。

他眼睜睜看著陪伴自己十余年的近衛倒下，心中的暴與戾氣幾乎將他淹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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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間傷心，更不顧殺敵。

梁軍大敗。

邊副將都勸他莫要追擊，顧辭卻一意孤行，深敵軍腹地，意殺那一隊梁軍，替謝秋報仇。

偏偏事與愿違。

回到駐地后，顧辭久久難以平復，被傷心和暴兩種緒反復折磨，幾乎難以眠。

他從前并不是個嗜之人。

可就在方才，他下令坑殺降軍，砍了頭顱掛在城門外，以作警示。鮮結冰晶，可怖又詭異。

顧辭展現出他超強的軍事謀略和實力，事實上整個鎮北軍，他已逐漸取代父親的位置。

他是天生的將領，為殺戮而生。

今日是除夕，萬家燈火團圓，可顧辭卻不到一溫暖。

他拒絕了父親與兄長的邀約。

顧辭冷靜地看著沙盤，默默推演戰法，只等著這場大雪停歇，再重新發起進攻。

他要用敵人的熱，祭奠他逝去的好友。

太突突直跳，他知道是自己的神經太繃，這一個月來，他失去了太多的同袍，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在他邊倒下。

直到謝秋也死了。

顧辭長舒了口氣，抑著心狂躁嗜的緒，努力自己看起來平靜。

外面傳來喧鬧聲，顧辭忍不住蹙眉頭，正要出聲呵斥，有親衛在門口稟告，“末將送晚膳。還有京中送來的，給您的一個箱子。”

顧辭煩躁地了眉心。從早上到現在，他尚未進食，然而卻一點也不到。

若是不吃，父兄又要啰嗦……

“拿進來吧。”

今夜的晚膳比起往日來富許多，可顧辭全無胃口。

親衛走后，他隨意拿起一旁的箱子，打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個胖墩墩，穿著廣袖留仙的兔子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