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本沒有什麼來日方長。
如果那天在海邊,沒有相信和顧清淮來日方長,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不敢讓自己閑下來,因為發現,自己世界的點點滴滴,全部都是顧清淮。
不敢讓自己早下班,因為會忍不住期待,顧清淮是不是如往常在醫院門口等。
不敢早早睡覺,怕白天拼命抑制不去想念的人,在毫無防備的深夜溫溫夢。
如此真摯的難過,像極了失。
不敢走兩人一起走過的路,不敢吃兩人一起吃過的東西,不敢再去聽他給聽的歌。
甚至食言,安頓下來之后,也沒敢去接的狗狗。
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沒有再見過他。
以為已經可以像遇到他之前一樣,每天樂呵呵過自己的生活,不為任何人和事煩惱。
可當秋夜漸涼,醫院門口又出現賣烤地瓜的老大爺。
空氣里的甜香很暖,讓夢回那個有顧清淮在的冬天。
鐘意一個人站在馬路對面,猝不及防,淚流滿面。
被艾滋病毒販的針管扎傷,顧清淮沒有告訴任何人。
那針管,剛剛被用來注過,扎過來的時候還殘留著毒販的新鮮。
顧清淮本來就話,毒支隊的各位只覺他氣比平時更低更加沉默蒼白,猜測他是不眠不休太久整個人累壞了,大家都沒往別想。
本市的販毒網絡全部清理干凈,大案破獲的氣氛充斥市局大樓,喜氣洋洋像是要過年。
喜悅藏在每個人的眼角眉梢,像是一針強心劑,支撐他們繼續迎著毒販的槍口向前。
緝毒警察之所以危險,是因為販毒利益巨大,毒販不惜為此鋌而走險,每個犯罪分子單拎出來,都是亡命徒。他們藏有槍械的可能極大,你永遠無法想象利益驅使他們可以使出多殘忍的手段。
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們這群人晝夜行走在刀尖,為的不過就是祖國寸寸土地干干凈凈。
他們每繳獲一克毒品,就可以有無數個家庭幸免于難不被腐蝕不被破壞。
顧清淮一個人,游離在喜悅氛圍之外,像那座六千多年的靜默雪山。
大案破獲,這之后,是立功賞,是晉升警銜,是前途一片大好。
只有他,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如果他犧牲,他想回家找媽媽。
他已經換上一常服,那六位的獨屬于他的警號亮著眼。
這警服,他引以為傲,卻從沒有穿給喜歡的孩子看過。
他開始頻繁想起過去。
這二十五年的人生充滿腥氣,乏陳可善滿目蒼白,他愿意記起的片段不多。
那天秋雨連綿,鎮上的快遞員走了幾十公里山路,把那一張警校的錄取通知書送到他家。
他接過來,想起母親去世前,溫溫笑著跟他說:“以后當警察吧,媽媽喜歡警察。”
晚上十點,顧清淮從市局大院走到自家樓下,忍不住仰起頭看七樓那一格燈。
那盞燈,再也不會像往常一樣亮起,那個眉眼彎彎的小姑娘,再也不會從窗戶探出一頭小卷,喊他:“一個人站著干嘛?有家不回!快點上樓,給你留著西瓜呢!”
顧清淮一步一步走在上樓的臺階,樓道里燈壞了,黑漆漆一片。
恍惚之間,像走在沒有盡頭的山路,他第一次考全校第一,把嘲笑他沒有爸爸的人甩出兩百分。
剛下過雨的山路泥濘不堪,他氣吁吁跑回家。
到家門口才想起,母親已經變后山一座冰冷石碑。
-
鐘意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顧清淮的事,怕爸爸媽媽擔心,怕韋寧葉錚放下工作哄。
需要一點自己的時間,慢慢把那個人的痕跡慢慢清理掉。
可是很多時候,潛意識里他們還在一起,總以為睜開眼睛跑出房間就能看到他。
可當醒來,眼前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所有開心被熄滅,就再經歷一次他的離開。
那天周六,電視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鐘意正在打掃衛生,電視里是麻麻的槍聲,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夾雜其中。
的耳朵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公安部督辦案件、毒梟、清遠市公安局毒支隊。
鐘意停下手里作去看電視。
那些頭戴鋼盔穿防彈背心的背影,面目模糊,只上的“POLICE”字樣清晰。
就那樣沖在槍林彈雨最前沿,這樣的畫面,生在和平年代的很難相信是現實。
直到看到電視右上角那一行字:“執法記錄儀拍攝。”
每一幀畫面,都是真實的九死一生生死一線。
鐘意眼睛驀地一熱。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顯示韋寧。
今天是韋寧生日,約和葉錚去酒吧喝酒,現在車已經到樓下。
葉錚開車,車載廣播依然是那起轟全國的公安部督辦案件,葉錚忍不住嘆:“要不是我那會打游戲太多眼睛近視,我也應該去讀個警校軍校,多榮啊。”
鐘意點頭,聽見韋寧問:“南野畢業之后……?”
鐘意笑:“去清遠市局,今年警。”
韋寧“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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