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淮701,南野702。
從住在他家的房客,變他的鄰居,卻再也沒有見過他人,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爸媽從城郊小鎮趕來,蛋糕蠟燭點起,全家人都在等著給過一個開開心心的生日。
鐘意笑得眼睛彎彎:“謝謝爸爸媽媽弟弟!”
小壽星的王冠戴在發頂,鐘意在暖黃燭中,閉上眼睛。
無邊黑暗里,時間空間短暫凝滯,顧清淮溫溫看著:鐘意,不要因為任何人哭。
的眼睫潤鼻腔泛酸,忍哭忍到整個人都委屈,瓣抿一線。
神明在上。
我不要在別人的上看到他的眼睛他的心臟。
我只要他平平安安歸來。
我只要他。
鐘意吹滅蠟燭,眼前亮消失。
很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我現在切蛋糕啦!”
八寸的蛋糕,被切五份,吃掉四份,還剩一份。
就好像想念的人只是短暫出門,很快就會回來。
-
毒梟行,是在這一年除夕,在中國、家家戶戶團圓吃年夜飯的日子。
春晚在晚上八點準時拉開帷幕,鐘意依偎在媽媽邊,窗外萬家燈火亮起。
忍不住去想那個消失好久的人,想他現在在哪、在做什麼、冷不冷,有沒有吃上一口熱飯。
肯定沒有,因為他說話從來都不算數。
對自己邊的每一個人都好,唯獨忘記自己。
顧清淮日日夜夜枕戈待旦神高度張,已經不在乎今夕何夕。
他看到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人警服筆,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鬢角沒有白發,目堅定銳利。
是秦釗叔叔。
照片被毒販掛在靶子正中,子彈從秦釗額頭正中間穿過。
顧清淮冷冷淡淡移開眼睛,垂在側的手青筋暴起,牙齒都要咬碎。
山巔懸掛一冷月,蒼茫深山看不到盡頭。
月勾勒出他修長拔的影,義無反顧,一往無前。
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從中國第一支毒隊伍建立起來,已經有無數前輩為他們開路。
從顧長生到秦釗,無一不是前輩,無一不是榜樣,無一不是燭火。
他不怕,過去不怕現在不怕。
唯獨怕,得知他犧牲,那個傻子會哭。
此時此刻他的兄弟戰友,甚至是那群忠誠的緝毒犬全部埋伏在四周。緝毒講求“人贓俱獲”,他們在等,等時機到來,將販毒制毒窩點一舉端掉一個不留,毒品休想靠近中國半步。
除夕夜,邊境線那邊,辭舊迎新,舉國同慶。
邊境線這邊,兩國警力聯合,蓄勢待發。
毒販的越野車油門一腳踩到底,顧清淮開車尾隨其后。
馬仔巍巍開口:“錢哥,不是說在山底下的塑膠廠貨嗎?怎麼繞了這麼遠?”
錢老三里的煙冒著一點火星,聲音啞含混:“你以為老子傻?前幾次行都他媽有警察是偶然?”
錢老三在無人知曉的況下改變易地點,此時再給出信息已經來不及。如果不能拖延易時間等警方到來,那就只能他來。
顧清淮心突然前所未有的輕松。
如果沒有子彈,那他就是最后一顆子彈。
眼前浮現秦釗上鮮汩汩的彈孔,浮現那張被毒販子彈穿過額頭的照片。
無邊夜里,他一雙眼冷得嚇人,黑森森的瞳孔深已經燃起一片火。
凌晨兩點,越野車終于在江邊停下。
隔著邊境線,仿佛能聽見中國的鞭炮聲響,能看到煙花升上夜空孩歡笑。
緝毒講究“人贓俱獲”。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金三角的司南,他是緝毒警察顧清淮。
行組一半的人抵達事先定好的易地埋伏,另一半的人留下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當時間臨近,毒販的越野車遲遲沒有出現,他們立刻意識到毒販是換了易地,用各種手段進行急搜捕。
“你是警察!”
“你他媽竟然是警察!”
“拿槍的就是這只手是不是?老子先給你廢了它!”
顧清淮一個人如何能頂住毒販黑的槍口,用之軀盡可能拖延時間罷了。
冰冷刀刃劃過皮的那一刻,所有力氣在一瞬間離。
槍聲炸裂在耳,接著又是無數聲:“不許!警察!”
一個都跑不了了,顧清淮想。
這才讓自己卸了力氣。
上那麼多的傷,彈孔顧不上看,砍傷顧不上看。
頭腦開始混沌,意識慢慢離,他只想看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名警察敬禮的右手。
那是一名警察握槍的右手。
那是他給鐘意過眼淚的右手。
腱斷裂,鮮橫流。
武俠小說里所說的“手筋挑斷”,大概如此。
視線模糊,最后定格在那一冷月,不似故鄉明。
在祖國西南的土地上,那個傻子借星星月亮和花,找一個聯系他的理由。
顧清淮慢慢閉上眼睛,眼角有淚,無聲落。
孩兒小小的聲音羽般輕輕緩緩落在耳邊。
——佛祖老人家您好,我鐘意,份證號碼是12345619971221XXXX,清遠市人民醫院外科醫生,老家清遠市燕城鎮,今有一事,想要請您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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