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11月7日,龍安的秋天已經進尾聲。
大學城的一間豪華公寓裏,嬰寧正興沖沖地從烤箱裏取出心烹調的。
滿懷期待地撕開錫紙,一帶著香味的熱氣騰出來,當拿筷子裏面的,卻傻了眼。
「好香啊!」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背著手來到廚房,「可以吃了嗎?肚子快癟了,讓我嘗嘗阿寧的手藝。」
「秦教授,這個好像沒烤哎……我明明是按照網上的方法做的。」
秦教授用手撕下一小塊,放到裏嚼嚼,笑道:「阿寧啊,做飯確實不是你的專長,我們還是外賣吧!」
「要不再烤半個小時?」嬰寧還想再試一下,今天一大早來秦教授家裏,就是想給他做頓好吃的。
「放著吧,回頭我來理,我們外賣吃。」秦教授溫和地說。
嬰寧吐吐舌頭,「您不怪我呀?」
「哈哈,你就跟我兒一樣,我怎麼會怪你?走吧,我們去客廳喝茶。」
書香氣息濃郁的客廳里,茶幾上放著緻的茶,嬰寧給秦教授和自己各斟了一杯六安瓜片,秦教授聞了聞,說:「瓜片還是得喝這個季節的。」
「我最近在跟警察合作呢,破了一個大案子,就是前陣子的律師殺人案,您看報紙了嗎?」
「看了,我的徒弟能有這樣的就,做老師的也很欣。」秦教授微笑道。
「哪有啊!」嬰寧一笑,「都是我那個朋友破的,我只是幫忙。」
「上次推薦給你的《九三年》讀完了嗎?」
「看完了,這種文學著作,我讀起來果然還是有點吃力。」
「當醫生不要技湛,更要培養一顆仁心,雨果就曾經說過,閱讀就像把人不好的東西放在火上烤,慢慢地就烤化了。」
「可是老師,我學的是法醫呀!」
「法醫不需要一顆仁心嗎?」秦教授笑笑。
喝完一杯茶,嬰寧又給斟上,秦教授說:「聊聊讀後吧!」
「呃……」嬰寧想了想,「這本書寫得好的,無論文筆還是節都很出,不過結局我有些不太理解,朗德納克候爵明明在書里是個大反派,偏偏卻在可以逃走的時候,選擇去救那三個困在火災中的孩子,我當然能理解這是作者為了劇需要設置的節,可還是覺得太牽強。朗德納克候爵一生經歷大風大浪,又是叛軍領袖,他殺過很多人,這樣一個壞人怎麼會突然說善良就善良,結果為了把他放跑,還把主角連累死了,看得我好鬱悶哦!」
秦教授笑笑,道:「我覺得這是合合理的,無論朗德納克還是郭文,大家都是被卷進戰爭洪流中的普通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善惡之分。朗德納克是個老人,他有孩子,這些心理作者沒有寫,但我能夠會到,聽見三個孩子絕的哭聲,他立即會想到自己的孩子,他想要做點什麼,那個時候只有他手上有鑰匙,所以他不經思考就沖了進去,這就是人,有時候它是不理智的,但它也是寶貴的。」
嬰寧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吧,也許我還是太年輕。」
秦教授輕輕拍了下的手背,說:「我想跟你說一個。」
「您跟我說個?」嬰寧有點不可思議,「什麼呀?」
秦教授俯過去,耳語道:「我殺過人。」
「哦。」嬰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秦教授拿起茶壺,茶水流淌進茶盞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拿起茶盞,慢悠悠地說道:「那年我在三院當麻醉醫師,晚上在急診室值班,一個男的把他老婆送來,頸部大脈被砍了一刀,很危險,不手隨時會死。男的在外面打電話,我聽見他在罵罵咧咧,說自己倒霉,本來想教訓老婆一頓,哪知道失手砍中了管,要是老婆死了他就得坐牢。躺在手臺上的妻子聽見了,流下眼淚,我準備麻醉的時候,輕輕地對我說,求求你,讓我死吧!我的手了一下,心裏覺得很痛苦,如果我們把救活,又要回到那個地獄,承丈夫的辱罵和責打。作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我非常冷靜,我故意增加了一丁點麻醉劑量,那一丁點足以讓的心臟停止跳,因為出太嚴重了,現場一團,沒有人注意到,事後也不會查出來。最後,死在手臺上,男人知道手失敗之後居然衝進來扇的耳,罵:為什麼要連累我,你死就死了,為什麼要連累我。幾天後,他以過失殺人罪被逮捕,可是只有我知道,殺人的不是他,而是我那零點二克的麻醉劑!」
說完,秦教授把茶水一飲而盡,想飲下烈酒一樣皺眉,這時屋裏沒開燈,夕落在他的臉上,使他蒼老的臉看著有點憂傷。
嬰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支支吾吾地說:「這……這不是你的錯。」
「你不會去向你的警察朋友告發我吧?」
「不會的,放心吧,反正也沒有證據了。」
「跟你說出來,我心好多了,這些年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裏,很憋屈,現在舒服多了。」
「您後悔嗎?」嬰寧怯怯地問。
秦教授把玩著空茶杯不語。
嬰寧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又道:「也許我沒有資格評價對錯,不過我知道的,您一直是個好人。從我上本科的時候,您就很照顧我,拿我當兒一樣,那次我犯渾,要跟異地的男朋友奔現,也是你跑到火車站把我追回來的,我真的很謝您。」
秦教授笑笑,「好啦,搞得這麼煽幹嘛!明年就要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
「呃……我還想留在學校。」
「讀完博士,接著讀博士后呀?你不打算嫁人了?」
嬰寧搔搔臉頰,「可是我這樣的格,到社會上也和人不來嘛,我覺得在學校好的,誰說孩子就一定要嫁人的?」
「學校是個象牙塔,你總有離開的一天,你呀,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秦教授手,在嬰寧的鼻樑颳了一下。
嬰寧咯咯地笑起來,可是當一想到這隻手曾經殺過人,心裏莫名有種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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