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雨勢已是轉小，緩了片刻，從泥濘中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又俯下子，將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扛了起來——好歹從小習武，雖然武藝不，卻多有些力在。

方才是他倒得太猝不及防，還沒有反應過來，自然是不住他一倒。

如今有了心理準備，一鼓作氣將他扛到肩上，猶如背麻袋似的，穩著腳下步伐，扛著他進了寢室。

寢室里雖然沒有人，卻燃著燭火。這是顧休休從小養的習慣，即便夜里睡著了，室的燭火也要通明亮著。

扛著元容，腰口的傷口被牽扯得有些疼，蹙了蹙眉，不想引來玉軒里的仆人，只是輕輕悶哼了一聲，便忍了下來。

將他放在圈椅上，四看了看，視線從床榻劃過，轉到人榻上，又落到他一泥濘的狐裘上，緩緩向頸上移。

他早已過了弱冠之年，上卻仍有一種清泠的年氣息，凝脂玉般的皮著玉石的澤，頰邊似是微醺，烏黑的發漉漉地在頸旁，雙眼閉著，濃的睫羽輕輕發。

沒想到，有朝一日，‘楚楚可憐’這一詞也能被用在一個男人上。

在這一瞬間，顧休休好像突然懂了西燕君主為何執著于折磨元容——這樣致的脆弱，像是一只被折斷雙翼的金雀，哀鳴婉轉，破碎而。

過手去，用皙白的指尖，輕輕抵在他發燙的臉頰：“殿下，殿下……”

喚了幾聲，他仍是毫沒有反應，似乎睡得昏沉。猶豫了一下，收回指尖，將微涼的掌心在他額間，到那滾燙的溫度，不愣了愣。

這溫……不是快要燒了吧？

移開了手，看著那張紅得不正常的臉頰，不知怎地，腦海里倏忽閃過他從竹宴上倉皇離開的模樣。

元容大抵已是習慣了如此，每日將苦難咽的湯藥當做飯食一般按時服用，時不時高燒不退，咳暈厥，全是家常便飯。

即便如此，他出現在外人面前時，仍是風輕云淡，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再是樂觀，悲苦的命運也不會放過他半點，再有不到三個月，他便要……

顧休休抿了抿，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將屏風拉上擋住太子的影，走到床榻旁，拉了一下掛在床頭的金搖鈴。

北魏士族家的郎閨房中都備著這樣的搖鈴，搖鈴上拴著一銀線，另一端連接到婢的住，這邊一搖鈴，婢房中就會叮咚作響，便是方便郎們起夜時，使喚婢伺候。

雖然是胎穿到北魏，顧休休仍是不習慣這樣折騰人，力所能及的事便盡量自己做，是以那搖鈴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輕扯銀線，搖鈴晃了晃。不多時，便有婢打傘走到了寢室外，顧休休隔著門吩咐道：“接一桶溫水，去冰窖里盛些冰塊，準備干凈的寬袍浴布，送到我寢室來。”

婢應了一聲，腳步聲消失在雨中。

顧休休趁著這空隙，也沒閑著，翻箱倒柜找著備用的傷藥。往日都是朱玉收拾這些東西，好在這幾日傷了經常需要上藥，很快便翻找了出來。

蹲在他側，執起他微微發燙的手掌，將清水狀的流藥膏灑在他傷的指關節，用紗布輕輕推開，待傷口被完全覆蓋住，再用的細綢包扎好傷口。

婢還沒有回來，冷風從窗中嗖嗖鉆進來，顧休休已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走到柜前，翻出一套，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本想就地下的袍，換上干凈的里，可又怕他突然醒過來，猶豫片刻，還是將屋子里的燭火熄滅了。

著黑，顧休休褪下被雨水浸的袍，冷肅的風灌進屋子里，吹得手臂冒起一層細小的皮疙瘩，本能地打了個寒。

了赤著的手臂，冰冷的瑟了兩下，雖然知道他昏迷著，心里仍是有些怪異。

顧休休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麻利地換好了白，聽見寢室外約傳來腳步聲，便知道是婢回來了。

點燃一支蠟燭，握在手里，走上前去打開門，寢室黑漆漆的，只有手中的燭火苗在冷的空氣中躍著，照亮著腳下的路。

吩咐婢與仆人將打好水的浴桶抬到屏風外，并著冰塊、袍、浴布一同放好，便驅趕他們離開了。

即便元容是的未婚夫，但沒有過定親，孤男寡共一室，就算什麼都沒做，讓人看見便是自毀名節。

再者，顧休休覺玉軒里藏有賊，不然上次怎麼就那般巧合，參宴前突然便染了惡疾，久治不好，卻莫名被顧佳茴送來的琉璃火珠治好了。

如今還沒有查清楚此事，左右人心隔肚皮，防備著些總是好的。

待婢與仆人都離開了，才將滿屋的燭火重新點燃，頓時寢室亮如白晝。

顧休休方才換上了干凈，此時已是恢復了些溫度，得幫太子也褪去的裳，不然本就發著燒，再穿著裳，怕是熬不過三個月，今晚就要喪命在永安侯府了。

有些吃力地褪去了他的狐裘——那狐裘浸水后，沉重無比，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開頸間系著的長帶。

而后是外，他穿得袍飄逸寬大，將襟一扯，那外袍便松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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