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憋得通紅，別過頭，回道：“……走岔了路，剛尋到佛苑。”

皇帝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只讓快些座。

雖然他不甚歡喜顧休休，但對于這個子清泠、貌又向來不會爭寵的宸妃，他還是較為屬意的——男人便是如此，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勝負與征服，得不到的時候便永遠在，越是不在意他，他就越悸。

宮里除了貞貴妃，較為得寵的便是顧月了，一個月總能被皇帝翻上幾次牌子。

顯然留給顧月的座位，只有第一排邊角上，津渡旁的席墊了。

津渡不但在苗疆人尊崇，來到北魏后，在旁人眼中亦是德高重的佛子高僧，所謂的男大防，面對出家人便形同虛設。

沒有人覺得佛子與嬪妃坐在一排有什麼不妥，但顧月卻覺得十分別扭，將席墊往一旁靠了靠，與津渡保持開了距離。

津渡對此只是笑而不語。

自從皇帝一場，原本有些嘈雜的佛苑里，便安靜地連風吹樹的聲響，都能清晰聽見。

蓬元大師在一炷香后，出現在了佛苑。他穿著腰寬袖闊，圓領方襟的海青僧袍，鬢發與面上的胡須皆是華，坐在團上，面對著眾人。

而坐在蓬元大師一旁的，則是永寧寺里的住持，他著赤袈裟，手中掛著一串蓮花持珠，微闔著雙眼，盤坐在團上，一幅世外高僧的模樣。

相對于住持的裝模作樣，蓬元大師則看起來神自然多了。他面帶悲憫，眼中清亮，將佛經緩緩道來，嗓音滄桑中又夾雜歷經磨難后的徹悟，顯得分外空靈。

那聲音可以平一切躁意，似是山谷溪澗的清泉，又像是兩指在撥弄琴弦，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仿佛化作了悠遠空明的琴聲，陶冶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

這場講經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可沒有人覺得乏味厭倦，皆是在用心傾聽接著佛經的熏陶洗禮。

直到蓬元大師話畢，顧休休覺得自己又得到了一次新的升華，昨夜因那本小冊子而了的心神與躁，此刻都煙消云散。

飲食男，人之大存焉。吃喝飲食與男.，皆是人的基本求，又何必自尋煩惱，為此困擾，一切順其自然便是了。

講經過后，便是解環節。聽經的人可以提出自己的疑，而蓬元大師則會為此解答。

貞貴妃已是有些坐不住了，本是篤定顧休休會迫不及待地選擇在人最多的時候揭發與住持私通——也就是此時，佛苑聽經的嬪妃與郎，幾乎是聚集了整個城里有頭有臉的權貴家族們。

解時間，亦是一個時辰。若顧休休覺得聽講時不便打斷蓬元大師，那現在呢？

佛經也講完了，正是眾人最放松，毫不戒備的時候，在此時拋出‘貞貴妃與住持私通’或‘四皇子乃是住持的脈’這樣的驚天消息，最是合適不過了。

坐在蓬元大師旁的住持，也有些疑，不斷看向貞貴妃，似乎是在催促趕把此事了了——他可不想隨時綁著定時炸彈般，被顧休休一直惦記著他與貞貴妃‘私通’的事。

貞貴妃心里焦急，面上卻仍是淡定的模樣，直接忽視了住持的視線，側過頭看了一眼侯在佛苑一角的宮婢們——春芽便在此。

春芽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看，恍惚著抬起頭，對上貞貴妃的目，顯得怯懦又膽。

貞貴妃朝春芽笑了一聲，像是無聲的威脅，在看到春芽慌張的神后，安心下來，耐著子繼續等了下去。

講經一個時辰，解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后，佛苑上空已是蒙蒙泛起了橘的夕，天漸黯，遠空上方現出半銀白的月梢。

蓬元大師起要離開，皇帝與太后一邊討論著佛道，一邊朝著佛苑外走去。

士族郎們見講經結束，也紛紛站了起來，活了一些筋骨，便準備收拾一下去齋坊用晚膳了。

貞貴妃見顧休休此時仍沒有靜，在心底暗罵了一聲慫貨，而后遠遠對著春芽使了個眼。

春芽了兩下，似是有些不愿，可面對貞貴妃略帶上幾分狠厲的眸，只得低埋下頭，邁著碎步從人群中穿梭而去，直奔著皇帝的前跪了下去。

跪的突然，撲通一聲，著實將皇帝嚇了一跳，足下一連向后撤了幾步，險些就要大喊‘來人！護駕！’了。

待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不是刺客，而是一名宮婢后，皇帝停住作，臉微微沉了下去：“跪者何人？……你是哪個嬪妃宮里的婢？”

他眸中醞釀著風雨來前的霾，似乎極為不悅。是了，任誰好端端被驚嚇一番，都要氣惱不快。

最好這個宮婢攔下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稟報，不然他非要打死這個一驚一乍的宮婢。

春芽沒敢抬頭，已是被皇帝上不怒自威的震懾力嚇得都哆嗦了。倒在地上，長長地叩了兩個頭，還未開口說話，已是被顧月認了出來：“……春芽？”

皇帝雙手在腰上，抬頭看了一眼顧月，皺了皺眉：“宸妃，這是你宮里的婢？”

“是，奴婢是宸妃娘娘的宮婢……奴婢，奴婢要……”春芽的牙關都在，似乎沒有勇氣說完一整句話，便抬起眼來，朝著貞貴妃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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