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李慶強迫盧氏,就不免想到自己對待裴初,在世人眼里應當是同樣下流無恥。所幸尚未曾真的強迫他做什麼,他若是有良心,自己在他心里應尚有幾分面。
只是這面能維持多久,也說不好。
裴初的指腹按在太,問道:“是這里疼嗎?”
謝及音點點頭,裴初微微用力,在太與懸厘附近打著旋兒按。
小桌上的安神香逸散,謝及音緩緩闔目,沉靠在裴初懷中。裴初放輕手上的作,為挪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枕在自己的臂彎里,仰面靠在他上。
這是裴初第一次如此靠近又如此長久地端詳,長得真是,雙眉如遠黛、纖睫似羽,眉間似蹙未蹙,闔目睡著時,有種怯若春風的態。
縱使已勘破世間萬般相,裴初仍有片刻的失神,他靜靜著謝及音,發覺自己心中萌生出一種十分世俗的。
車外漸至薄暮,路上行客匆匆,長街次第亮起燈火。懷里的姑娘越睡越沉,仿佛會一直這樣在他懷中睡著。
一襲銀發鋪垂在他膝上,裴初勾起一縷發,慢慢繞于指間。
他想起時在天授宮時,曾與師父宗陵天師論道紅塵。
他問師父,世人為何明知紅塵苦,卻不求斷紅塵。
宗陵天師說,生因死而貴,樂因哀而存,知哀者必知樂,懷憾者必曾圓滿。唯有不知樂、不知歡的死心人,才會向紅塵外求離斷。
那時裴初尚不認同,如今紅塵在懷,心甘愿步了后轍,方知自己也是塵世中人。
第26章 沐發
夜已深, 嘉寧公主府中悄寂無聲,值守的侍衛昏昏睡。
主院東廂房里,裴初掉寬袍, 換上了一夜行,窗邊月一閃,鄭君容悄然推門而,探頭道:“師兄,一切安全。”
裴初將一把短刃收在袖間, 隨鄭君容往外走, “殿下睡了嗎?”
“戌時初就滅燈了。”鄭君容往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窗扉閉, 梅影疏落。他低聲對裴初道:“師兄若是不放心, 我去窗邊放兩支墜魂香,此香燃后無煙無塵,聞者酣睡若死,驚雷不。”
裴初道:“不必, 此不是天授宮, 以后也不要在殿下上用這些東西。”
他語氣似有嚴厲之意,鄭君容心中微微一驚, 忙道了聲是。抬頭見裴初已翻過矮墻, 忙三兩步跟上。
兩人悄無聲息出了公主府,一路來到歌舞升平的倚翠樓。鄭君容早已踩好點, 帶裴初找到那欺負過盧氏的李慶的房間,然后從腰間細匣里出兩赭的長香。
裴初掃了一眼,“勾魂香?”
“師兄好眼力, ”鄭君容有些拘謹地笑了笑,“這還是從師兄當年送我的那本香譜上學的。”
鄭君容出不好, 是青樓花魁的私生子,因天生慧被選天授宮,也因此引得眾人嫉妒和欺凌。裴初幫過他幾次,見他對香一道十分敏銳,便送了他一本天授宮中藏的香譜,上列異香近百種,各有奇效。
墜魂香能使人沉眠,勾魂香能使人迷,但對久浸其中的人效果甚微。鄭君容在窗口點上勾魂香后,約一刻鐘的時間,屋傳來李慶失神癡笑的嘿嘿聲。
裴初在暗,見鄭君容對李慶勾勾手,那紈绔便雙眼發直、衫不整地走過來,鄭君容在他臉上拍了拍,對李慶語道:“我在西橋下第三個橋里等你。”
那李慶不知將鄭君容認了什麼,上手抓他,鄭君容靈巧一躲,沿著裴初推開的窗跳下去,離開了倚翠樓。
兩人在西橋下橋里等了半個時辰,遠遠見李慶瘋瘋癲癲朝這邊走來,他似是有了幾分清醒,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時而迷地拍拍腦袋。
鄭君容張了一下,小聲道:“他后沒有人跟著。”
裴初出短刃,鄭君容要與他同去,裴初對他道:“你現在回倚翠樓,將香跡理干凈,然后直接回公主府,我最晚天亮前就能回去。”
鄭君容只好點頭,“是。”
涼颼颼的寒風吹得人心涼,李慶被凍得骨頭打,愈發清醒過來。他正疑自己為何會衫不整地出現在此時此地,忽覺眼前人影一閃,他下意識抬頭,被人狠狠嵌住了下頜,一腳踹在膝蓋上,像拖牲口似的拖到了橋底下。
裴初手上一用力,直接碎了李慶的下頜,右手短刃探進他口中一劃,一條淋淋的舌頭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李慶目眥裂,呼喊無聲,渾哆嗦,驚恐地看著面寒如夜煞惡鬼的裴初。
裴初抬腳碾在李慶的舌頭上,似笑非笑地睨著他,輕聲道:“李公子不是一直想同我兄妹玩樂嗎,我先與你快活快活,好不好?”
寒冬臘月,李慶抖得渾都是汗,里不住地往外淌,他驚恐地直搖頭,裴初似覺得十分無趣,緩緩松開了他。
“罷了。”
極輕的兩個字,落在李慶耳朵里卻如蒙大赦,他扶著壁戰戰兢兢往外跑,剛到橋的出口,忽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慶下意識轉頭,“咔嚓”一聲,一柄閃著寒的短刃直直釘他腦門。
李慶不可置信地委倒在地。
第二天,城里出了一樁兇案,王夫人的外甥李慶被人殘忍殺,割首棄尸拋于東市,發現時,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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