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與衛三郎的婚事十分滿意,崔縉一句不落地聽著,心中怒火頓起,骨節攥得泛白。
原來當日在父親壽宴上,對謝及音說的便是真話。在心里,自己是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肋,無聊時拿來咂滋味,有更好的選擇便將他一腳踹開。
母親的話是真的,謝及音的話也是真的,只有……他放在心上這麼多年的阿姒,自始至終都在說謊,糟蹋他的意。
崔縉心里冷了,甚至不愿意再去當面質問。
他無聲無息地在墻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謝及姒與婢起離開,那陣春風得意的笑聲漸漸遠去,他才抬起沉重的腳步,慢慢走出了宮。
他沒回崔家,也沒去虎賁軍校場,騎著馬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待回過神時,發現已經到了嘉寧公主府。
府衛恭敬地為他開門,崔縉便也就順勢下馬,將韁繩予仆從,他一路來到主院,識玉正指揮人將盆栽臘梅搬到院子里曬太,見了崔縉,放下手中的活,朝他屈膝行禮。
崔縉指著園子里的各臘梅問道:“這是在折騰什麼?”
識玉答道:“回駙馬爺,今天太好,殿下讓把花搬出來曬一曬,讓它們趕在明晚除夕之前盛開,給府里添個喜慶。”
崔縉見那盆盆梅花疏落有致,都是經人心侍弄過的,冷笑道:“你們殿下何時竟有了這般閑雅致,怕是有人要借你們的手,討殿下歡心吧?”
識玉不答,崔縉又問:“嘉寧殿下現在何?”
“奴婢去通稟。”
“不必。”崔縉見一婢端著空茶盤從上房出來,攔下了識玉,三兩步過院子,進了屋子。
屋是一面鏤空的檀木屏風,屏風后為正堂,東面臥房,西面琴齋,琴齋里約有談笑聲。崔縉推門琴齋,繞過錦繡屏風,見謝及音正與裴初投壺,面上覆著紅綢,手中的木箭躍躍試,數尺之外的地上擱著一個細頸陶瓶,瓶中著六七支木箭,地上還散落著兩三支。
裴初站在后,以手扶肘,為校正投出的方向。
謝及音聽見推門聲,以為是識玉,開口道:“花可都搬出去了?那盆灑金梅開了嗎?”
崔縉抿不語,裴初在后低聲提醒,“殿下,是崔駙馬。”
謝及音摘了蒙在臉上的紅綢,疑地向站在屏風邊的崔縉,眉心微蹙,“駙馬不去崔家陪崔夫人過年,來找本宮有何事?”
崔縉踢開腳邊的木箭,負手走進來,冷嗤道:“怎麼,礙著殿下尋歡作樂了?別忘了你我是夫妻,若要回崔家過年,殿下該與我一同回去。”
謝及音笑了笑,扔下手里的木箭,走到條案旁坐下,端起蓋碗茶輕刮茶湯。
“準你回崔家過年是父皇的恩典,你們母子敘天倫之樂,本宮就不摻和了,”抬目看著崔縉道,“辛苦駙馬親自來跑這一趟。”
崔縉疑心在嘲諷他,他掃了眼杵在一旁整理箭矢的裴初,見他極沒有眼,遂對謝及音道:“我有話與你說,讓他出去。”
謝及音道:“我與駙馬之間應該沒有什麼需要避人的話。”
崔縉冷聲道:“你若是嫌他命太長,盡管讓他聽。”
“你威脅本宮?”謝及音輕嗤,“那本宮與你,就更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起要走,崔縉一把攔住了,裴初見狀眉心一斂,正上前,卻被謝及音以眼神阻住。
裴初的目落在崔縉嵌住謝及音的手上。
謝及音揚手掙開崔縉,面帶薄怒道:“崔青云,你若再放肆,本宮就將府衛喊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崔縉不是來與吵架的,他緩了緩緒,說道:“我無意冒犯殿下。”
見謝及音面上仍有不虞,崔縉語氣又轉圜幾分,說道:“我是來告知殿下,今年我在公主府里過除夕,與您一同守歲。”
謝及音不解地看著他,崔縉解釋道:“這是大魏禮制。”
他什麼時候竟守禮的人了?謝及音不想答應他,一時卻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駙馬留在公主府中過年確實是規矩,當年魏靈帝的妹妹益華長公主在府中養了近百個面首,逢年過節還是只能召見駙馬一人。
崔縉只當應了,不給反悔的余地,“那我先走了,明天下午過來。”
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裴初將箭矢都歸攏好,去水盆里擰了張帕子,遞給正蹙眉出神的謝及音手。
“佑寧公主與衛三郎訂婚的消息已經傳開,想必青云兄心里不太好過。”
謝及音聞言輕嗤,“他當本宮是什麼,取笑的玩意兒嗎?”
“雖然您清凈,不喜歡跟在邊的人太多,”裴初著院中,對謝及音道,“但識玉姑娘攔不住人,您應該將岑中尉調進院,時時跟在您邊。”
謝及音思索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第28章 守歲
除夕當天, 謝及音與崔縉宮赴宴,亥時初歸府守歲。
他們沒有孩子,關系又不甚和睦, 相對而坐時氣氛難免尷尬。崔縉讓仆僮在院子里放竹,想顯得熱鬧一些,謝及音沒什麼興致去看,只默默盯著那新添了油的宮燈,不知在想什麼。
盆景中新梅初綻, 八仙桌上擺著佳肴饌, 玉樽里晃著琥珀的酒。崔縉自斟自酌了兩口,試探著朝謝及音舉樽, 謝及音只抬目朝他一瞥, 旋即又無波無瀾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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