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此事越不對勁,連夜前往好的世族家中打探,聽說別家眷宮也只見到了皇后而未見到永嘉帝,蔡宣心中漸漸沉了下去。
“我早該明白,新帝能踩著王鉉和蕭元度上位,必然是個面心狠的主,他給誰笑臉,就是準備捅誰刀子,”蔡宣著門上那“輔弼清輝”的牌匾,心中一片冷。他問心腹下屬:“你說陛下若是不在宮,此刻應該在哪兒呢?”
下屬不解:“都要過年了,陛下怎麼會不在宮里呢?”
“過年過年過年,你們這群養待宰的蠢豬,別人殺豬過年,你們也哼哼著湊熱鬧!”
蔡宣暴跳如雷,將書桌上的東西噼里啪啦掃下地,指著下屬的鼻子罵道:“就是因為你們要過這個該死的年,會放松警惕,他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要是扳倒了蔡家,他永嘉帝能順心得夜夜如除夕,你還不明白嗎?!”
下屬變了臉,慌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蔡宣兀自冷靜了許久,心中轉個不停,再抬頭時,已然有了主意,晦暗不定的燈燭照在他臉上,只見他眼神沉得嚇人。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既然皇上不在宮中……”蔡宣低聲吩咐下屬,“去請趙詹事、孫武衛、虎賁校尉杜湘……讓他們速來蔡府議事!”
蔡宣一口氣點了一串人,或曾暗中饋以重金,或一路他提拔,是和他拴在一繩上的螞蚱。
若是永嘉帝真的跑去陳留掀他老家,那就別怪他也在釜底薪,圍魏救趙了!
然而蔡府的靜早已被欽天監的人窺探去。蔡宣今夜請了誰,何時來的,何時走的,被清清楚楚列一份折子,遞進了顯宮中。
與之同時送來的還有陳留的信,是裴初親筆所書,依然十分簡短:“問皇后安:不見佳人,我心切切,憂思如焚。另,蔡宣可除。”
謝及音笑著將此信與折子擱在一,與識玉道:“你能猜出蔡宣想做什麼嗎?”
識玉問道:“難道他還有膽子宮?”
“他大概是猜到陛下眼下在陳留,若本宮是蔡宣,絕不會明正大說要宮,而是說……清君側。”
“清君側?”
謝及音緩聲說道:“謝氏皇后,心懷憤懣已久,又未誕下皇子,心中不甘,故挾持圣上,把持朝政,殘害忠良,以復前朝。我等陛下恩深,今日當殺宮,清君側,誅妖,保陛下——”
攏了攏上的披肩,倏爾一笑,“本宮學的像不像?”
“殿下!”識玉意識到事的嚴重,無心與開玩笑,“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和小公主先出宮?宮里有岑墨守著,他們未必攻得進來,待陛下回朝,或勤王大軍一到……”
“不必,他要與本宮,那就試試,本宮守在宮,倒要看看誰能打進來。”
謝及音鋪紙研墨,旋即寫一封手書,“將此書送與王瞻,讓岑墨親自去送。”
王瞻是暗中率兵回來的,蔡宣應當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只會將關注點放在軍上,以虎賁軍與之相抗。
這境與多年前的衛氏多麼相似,可惜人并不總能避開覆轍。
“二十八,二十九,除夕,再有半個月就是上元節,真的能趕回來麼?”謝及音著陳留送來的信數日子,伏在案上喃喃低嘆,“這個年又過不好了,這種爾虞我詐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第84章 上元
除夕夜, 竹聲聲。
宮各掛滿了紅燈籠,可惜宮道悄悄,無人欣賞。一無所知的宮人只覺得奇怪, 新年逢公主降生,顯宮中卻不傳歌舞,怎麼過得如此低調。
而識玉此刻正焦心如焚地站在顯宮的丹墀上遠。
遙見黃侍領著一人走來,識玉忙轉進去稟報:“來了來了!王六郎來了!”
謝及音忙擱下狼毫,迎了出來。
王瞻抱拳行禮, 恭聲道:“宮城四門各已布好五百騎兵, 有岑統領率軍呼應,若一門襲, 其余各門皆能相救。虎賁校尉杜湘、趙詹事、孫武衛等一應逆賊家眷俱已在掌控中, 城外也布好了七千伏兵,一來能切斷蔡宣請外援,二來能防止他們兵敗后逃竄,再生禍端。”
王瞻確有調兵遣將之能, 不過兩日的功夫, 就已悄悄布置好一切。
謝及音聞言心中稍定,溫聲道:“子昂辛苦, 進來喝杯屠蘇酒吧。”
建康的除夕沒有飲屠蘇酒的風俗, 時隔數年,他都快要忘記屠蘇酒的風味了。謝及音為他滿斟一杯, 自己以茶代酒,雙手持敬:“人生幾何,去日苦多, 愿此夜過后,年年歲歲都是平安祥和。”
“那我祝皇后娘娘福壽安康, 小公主能如您所愿。”王瞻道。
謝及音抬手飲盡,“請。”
王瞻相隨,“請。”
飲過屠蘇酒,子時將近,王瞻起告辭,再三叮囑道:“最遲到明天晚上,蔡宣必有作,請皇后護好小公主,不要出顯宮,待諸事平定,我會親自來告知您。”
謝及音點頭:“有勞了,萬事小心。”
宮外的兵斗給王瞻,謝及音命人撤了酒席,將蔡宣的兒蔡錦怡帶上來。
在顯宮里做了兩日人質,蔡錦怡已被磨平了心氣。是個聰明人,如今看清了顯宮里的局勢,并非如母親所言,是憑運氣就能將這位謝氏皇后取而代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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