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雲

“老前輩哪裡話。”

李曦明應了一聲，並不接話，過太虛了，李周巍幾人與都仙道嫡系一陣手，各有負傷，鄴檜一走，都仙道便停了手，回到雲地界僅剩的幾山中駐守去了。

“拿下了七左右地界，不算了。”

把雲的攤子給李周巍幾人，他駕神通而去，一路無言，約表現了自己的不滿，長奚自然看得出來，默默嘆氣，兩人到了梔景山落下，這老真人蒼聲道：

“鄴檜是東海修士，雖有道統機緣，可修到瞭如今地步，言語絕不可信，昭景莫要多心。”

李曦明心中也著一團頭緒，鄴檜的挑撥之言當然沒有什麼可信度，倘若這位都衛紫府真有瓜分玄嶽之心，不該早早派人過來賀禮示好，用意明顯些才合理？

可如今這麼一想，他不疑起來。

‘那爲什麼不呢？’

要知道就算長奚死，玄嶽地界也絕不可能全部落到鄴檜手中，自家就在一旁，玄嶽只要有事，自家過去是幫助，他都仙道過去是佔領，接手地盤的速度截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李曦明看來，鄴檜要佔據更多的玄嶽地盤，就不應該把玄嶽到自家這頭，哪怕他對自家沒什麼好意，也應該暫時示好，表示對玄嶽無意，到時候翻臉襲也方便得多。

“如今這麼一來，長奚未死我家就會派人過去協防，他要面對的將是玄嶽、月兩家齊心協力、合力駐守的邊境，難度與先前相比簡直是天地之差！”

“要麼他有別的把握…要麼，他本不是圖謀玄嶽地界…”

李曦明到了如今也不清楚這鄴檜真人想要什麼，這纔是最不利的，這真人言語如何囂張，他都當作是迷自己的話語。

他這番沉思，長奚卻繼續開口了，老人道：

“昭景，鄴檜雖然退走，只是他不願在此時與我等起衝突…”

李曦明皺眉，問道：

“這鄴檜如此狂妄，可是真不怕前輩反撲？前輩若有了解，無論如何還請同我說清，若是遮掩，恐怕要出事。”

先時孔海應與鄴檜有殺妻之仇長奚瞞了不說，這可不是什麼輕事，將來鄴檜圖謀的可不止玄嶽的地盤、道統，更是孔海應一脈的命！那仇怨更是上了一級臺階。

長奚沒有多壽數，鄴檜又已經是敵人，孔海應之事李曦明不好追問，可眼下話已經說得很敞亮，長奚顧著點頭，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忌諱什麼，只道：

“昭景有所不知，他兩道神通，一道神通，我的『愚趕山』一不能鎮，二不能糾纏，雖然搏命之下至能讓他傷，可這事不是這樣算的。”

“昔年紫府中期的戊竹門沖和真人追殺衡祝的衍確，被衍確的神通拖得在吳越太虛穿梭六年，尚不能得手，更何況如今敵我懸殊？”

“我非是寧迢宵，有古靈鎮敵，若是真與他打起來，舍了命不要，他是一定不肯跟我打的，除非…在太虛中設伏。”

李曦明自己就紫府，當然知道神通相差不大的況下紫府有多難殺，可他的意思不是讓長奚與鄴檜搏命去，都仙道還在江北，跑得了和尚，豈能跑得了廟？

他還沒有暗示，長奚已經接著道：

“至於暗害他家晚輩…我還有道統存世，不能做這臭萬年的事，更不能讓子孫後代死無葬之地，還要揹負罵名…”

“至於攻其所必救，去攻打白鄴一地的山門…昭景且想想，江北的土地…是誰澆灌的？”

李曦明明白過來，口中答道：

“南北之爭…難道是果位上的意思？”

“這就對了！”

長奚顯現出唏噓之，答道：

“南北之爭各宗出了多人？這才把江北養這個模樣…雖然主要還是割青池的，飲魔修散修的，可這地方肯定是不能的…”

“我只要一去白鄴，鄴檜就要笑出聲了，他必定現來迎，我二人只要打起來，白鄴地帶的靈機必然大損，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都等不到我二人打起來，諸家必然現勸架，元修自南、秋水從西、玉鳴、善柏自北、素免自東…乃至於諸釋，都要出手阻止我。”

長奚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蒼聲道：

“他山門在江北，遂有恃無恐！”

李曦明這才曉得鄴檜爲何這樣不把長奚放在眼中，沉默了片刻，也沒什麼話好說了，開口道：

“老前輩可有計較？若是止於如今手段，恐怕難以敵。”

畢竟按著如今的局面來看，除非都仙道江攻伐，長奚還真是無能爲力，見李曦明有些頭疼，長奚抿了茶，滿臉皺紋越深。

老人終於開口了：

“昭景，若是我故之後，局勢實在危如累卵，無可救藥，可將山稽郡送與紫煙門，換取仙門出手庇佑…只要山門還在即可。”

李曦明鬆了口氣，鄭重其事地道：

“好！有真人這句話，許多事好理，只真人留信，或者留一手書，好作證明。”

要知道山稽郡孔家世代耕耘，又不興仙凡相隔，不但有許多孔家脈，甚至大部分人都與山門中的修士糾葛極深，李曦明可不想當了恩人還要背罵名，明明白白讓他寫。

長奚了脖子，點頭道：

“這事不宜聲張，否則我玄嶽舉宗上下必無戰心，老夫其實早就寫了一份命，藏在主峰的息嶽殿首座之下，這裡再給曦明寫一份，兩相對照。”

李曦明了張靈布給他，長奚以神通爲筆，寫了兩行字，到李曦明手中，這布已經沉如巨石，重逾千斤。

老人將這東西到他手裡，老態越發濃重，恭聲道：

“謝過昭景了！”

他說完這話，也沒有什麼寒暄的話語，拱手告辭，駕著神通遁太虛，消失不見。

李曦明將那布帛翻過來看。

“囑託昭景道友代爲照看玄嶽，倘若時局不利，大可將山稽郡予以別家，換取助力。” 長奚的神通雖然不擅長鬥法，可神妙之並不遜，落筆便有不異狀，那字跡如同石刻，彷彿要從布中掉出來，看得李曦明暗自點頭。

他自己的神通也是神通，可沾了點法軀的邊，火擢心中，明表裡，巨闕庭中有明紫火，眉心生天，其餘就是『謁天門』，鬥法並不算弱，可並沒有太多可供變化的神妙。

李家搬青杜山時請過孔玉，這老人取了張長奚字跡，便可以輔助搬山，李曦明題在自家湖上六門的字雖然可以映照天，卻不如長奚這般可以當符籙用。

“等此間事了，可以去一趟東海崔家了…那應該有同參可修，也可以順路去問一問紫府陣法的事…至要籠罩住梔景山。”

“至於鄴檜一事…這傢伙不知貪圖什麼…初庭真人也未必在銜憂，非親非故，也不能一次次麻煩他…嗐…若是峻弟在此就好了！”

他收攏了念頭，心中暗忖：

“路上再去敲一敲長奚，看看能不能問到靈胚胎的法訣！”

……

白江溪地界。

鴻府山上的錦飄，化爲一道圓弧形的暈，浮在這座山上，綿如雲的絮穿梭，遠遠去，不像是仙門，卻像極了仙族府邸。

李周巍等人駕而至，妙水急忙從陣中迎出，方纔白鄴都仙道修士到來，可嚇得躲在陣中著陣盤惶恐，在裡面佯裝不知，好在本沒人在乎。

眼下李周巍飛至，妙水雙手將這五彩斑斕的陣盤捧上去，恭聲道：

“見過家主，這是鴻府峰的【綿雲齊霄大陣】陣盤，乃是築基下品。”

“能築基初期奈何不得了，不錯。”

李周巍頗有些欣喜地接過，李家初晉仙族，家中的築基陣法不過寒雲峰、青杜山而已，【綿雲齊霄大陣】雖然不如【雲攏天南】、【五水幹】，卻也是這整座山上最貴重的東西，如果不是都仙道，紋虎哪有能力佈置。

他細看一眼，旁李承上前接過，道：

“是『瑞炁』一道，此陣興許對煉丹、煉功有些許助力。”

“不錯！”

李家幾人與那都仙道幾人手不到百合，人數又佔上風，幾人都沒有什麼太重的傷，唯獨曲不識傷了手，安思危被蓋了一掌，修養幾月便可。

他當即讓兩人各自往山上去，擇了府養傷，邁步了主殿，轉向李承等人，問道：

“兩位長輩一路打來，雲地界如何？當地的豪族可還配合？”

李明宮答道：

“我等收了各峰，雲築基一級的修士皆退走了，練氣有不被擒下，白江溪地界仙凡混居，當地恐怕對我等沒有什麼好，至於豪族，還須問威鋥。”

丁威鋥被點，立刻上前，拱手行禮：

“稟家主，白江溪地界有王、周、黃、丁四姓，幾百年前都是徐國的世家，興起沒落，如今只有王、丁有築基…威鋥已經峰，黃姓則在梵雲地界。”

“哦？”

李周巍反應極快，反問道：

“王氏築基…就是那紋虎的手下王禾？”

“正是！”

丁威鋥答了，李周巍算是明白那王禾爲何能當上雲二把手，想來紋虎也是要爭取當地豪族的支持：

“如今王禾投了都仙道離開，這白江王氏可有行？”

李周巍問了一句，李承道：

“百姓並無變，可嫡系多半已經分去白鄴了。”

這事不須抓到什麼把柄，是必然之事，李周巍翻了送上來的名錄，發覺此地還真出過不築基，雖然大多數都是魔修，卻也足見潛力。

雲地界可不比他，此地有百萬之巨的凡人，又從來沒有什麼仙凡相隔的規矩，豪族脈盤錯節，隨便提一個出來都是人口上萬的地頭蛇。

這些人沾了不不乾淨的活，東扯西扯，也能跟幾個勢力搭上邊，畢竟江北如今靈機極強，浮雲在邊緣還好些，雲是當真盛產靈，就靠這些地頭蛇往外輸出了。

因此生殺不忌的雲接手此地都很是麻煩，更別說規矩更多的李家了，李周巍只看了一遍，沉聲道：

“白江地界不宜設立府峰…此地並無如此條件，只怕草率佈置下去，至要百年不得安寧，收還不夠俸祿，到時弄得民怨四起，還須以自治爲主。”

李家花了一百多年才統治月湖，到了如今真正的基之地還是南岸祖地與東岸林，東岸更遠的一百多家還是羈縻狀態，西岸大大小小的家族還頑固依附在府峰下，更別說北岸還有個費家。

更何況江北之地可能今日得，數年即失，李周巍纔不會白白去花費功夫。

李承很是贊同，提醒道：

“只是丁家是浮雲地界修士，如今浮雲地界十室九空，還須爲威鋥安置家人。”

丁家也是豪族，李周巍再怎麼看好丁威鋥，卻也不會把這地頭蛇重新放回去，浮雲地界既然空出來了，肯定是空著更好，李周巍笑道：

“這一路辛苦威鋥了，只是時局變遷，到時浮雲地界未必能保住，丁氏百姓還是去到東岸府峰安置，威鋥的諸位嫡親，到我家洲上最安全。”

這是要將丁氏移到湖邊去了，丁威鋥自己的命都是李家救下，舉族也是從鴻府峰放出，哪能多說什麼，只恭敬謝了。

李周巍畢竟看重他，顧及一些，沒有把丁家分批安放在府峰，否則真是把丁家拆得剩他丁威鋥一家。

丁威鋥拜謝畢，李周巍提了筆，開口道：

“雖說不設府峰，不能流，卻不代表著任由他們胡來，先以各峰爲界，駐玉庭衛，晾他們幾天，再放幾個名額，請他們家嫡系到林修行。”

李承應是，李周巍隨口道：

“先弄幾個地頭蛇的嫡系養著，就算是三五年事變局，我家退出此地，只要有這幾個嫡系才，來日重江北，整合此地不過一念之間。”

他這話落了，兩人皆點頭。

“恐怕不派真正嫡系，派些個庶出的偏門，在月湖上…這都是諸家玩膩的把戲。”

李明宮問了一聲，李周巍笑道：

“無傷大雅，我家是請他家正宗嫡系去的，把人拉了來遊街過巷，敲鑼打鼓，給他賀喜三圈，再風傳一片統聞，人人都聽，他們不敢否認，沒法子否認。”

“我家說是嫡系，那就是嫡系。”

他這話不避著丁威鋥，聽得這漢子暗生冷汗，他連忙告退下去，在殿外等著，裡頭商議了細節，這漢子心中難以言喻：

“原是魔修無顧忌，正道謀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