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也無話，坐在對麵，待到了寧歡寺的山腳下，他才開口問，“你想去寧歡寺求什麽？”

    陸書瑾轉頭看他，想了想，慢聲道：“求明。”

    蕭矜疑地挑了下眉，世人常求健康，平安，富貴，他卻是第一次聽到求明的。

    但蕭矜沒問，陸書瑾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車又安靜下來。

    到了寧歡寺的門口，一人下了馬車。今日寧歡寺的人不算多，並不擁，陸書瑾與蕭矜並排踏進寺中。

    與兩年前來這裏時沒什麽大的差別，陸書瑾的視線從外往裏，一一還原了記憶中的模樣。

    空中彌漫著焚香，承載著人們祈禱和祝願的煙霧逐漸升到天際，陸書瑾回想著記憶裏的那地方，沿著路往前走。

    像是漫無目的的逛，又像是有目的地尋找，蕭矜走在邊，並不催促。

    陸書瑾轉了兩圈才找到那間小小的堂屋。兩年前來時寧歡寺的人擁無比，陸書瑾與姨母他們走散，順著人群走，見這裏人才來了此。

    過門檻，一眼就看見了側麵供奉著神像的桌子，於是走過去跪在前頭，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求姻緣的。”蕭矜站在邊上，突然開口。

    陸書瑾並不知道，聽他說了才出些許驚訝的表，三個頭磕完後站起來，麵對著神像合掌頷首。

    恭恭敬敬做完這一切，陸書瑾才轉出了廟堂，蕭矜說道：“你才多大年紀，就來求姻緣。”

    陸書瑾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那尊神像。當初隻是看到這裏人，所以來參拜了一下，許下的願是以後的日子能過的好一點，卻沒想到差錯拜了姻緣神。

    沒說話，打算出去了，蕭矜卻說：“這廟的後院有一棵樹，用意承載人們的願，你想不想去看看？”

    陸書瑾當然想去看看，實際上還很舍不得走，舍不得這座雲城。

    蕭矜帶去了後院，拿了一紅帶，讓纏在手上，說：“合十雙手，在心中默念你的願。”

    陸書瑾照做，待願許完，睜開雙眼，蕭矜正在看，“你許了什麽願？”

    陸書瑾問：“說出來還能應驗嗎？”

    蕭矜沒再追問，拿過的紅帶，兩三下就爬上了樹，挑了一高的樹枝，將帶係上去，然後輕鬆跳下來，說：“走了。”

    陸書瑾再看一眼那隨風飄的帶，轉跟著蕭矜離開了。

    出了寧歡寺，蕭矜先上了馬車，陸書瑾站在外麵沒急著上去，而是出了袖中裝著的那簽子。

    是從楊鎮的柳宅裏帶出來的，也是兩年前在寧歡寺這裏，與蕭矜

    ()    第一次見麵時搖下來的簽子。

    簽子被惜保存，依舊變得老舊，上麵寫著兩個字——大吉。

    乃是上上簽。

    看了一眼，又將簽子放回去，繼而爬上了馬車。

    回了蕭府之後，下馬車前陸書瑾問了蕭矜一句，“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

    蕭矜正要下去，作一頓，轉頭看。

    但還沒等他回答，陸書瑾又說：“我隨口問問的。”

    害怕得到回答，不管是欺騙，還是拒絕。

    進了蕭府，蕭矜吃了東西就直接上路了，陸書瑾回到臥房之中閉門不出。

    夜了，吃完晚飯就洗漱，爬上床睡去，蕭矜所說的那個方法，並沒有照做。

    原本被安排來找陸書瑾下棋的季朔廷，也被陸書瑾差人給請了回去，躺在暖和的被窩裏，看著床頂那致的花紋，慢慢睡去。

    知道什麽都不用做，明日一早醒來，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就像那字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現的上上簽一樣。

    七

    寒意侵蝕了，骨頭都泛起疼痛來，陸書瑾在夢中到了不適，在寒冷之中睜開了眼睛。

    天蒙蒙亮，房中卻一片漆黑，的整個都蜷起來，手腳都是冰涼的，稍微一，就泛起僵的疼痛。

    回來了。

    陸書瑾心想。

    這兩天的一切恍若黃粱一夢，又在這個黑暗寒冷的小屋子中，睡著堅的木床和的被窩。

    陸書瑾躺了一會兒，睡不著了，了淚水爬起來，穿上蕭矜從蕭府穿回來的棉，這是證明那兩日的仙境生活不是一場夢的唯一東西。

    好歹有一暖和的裳了。陸書瑾苦中作樂地想。

    起床，去院中打了水，用小火堆把水燒到熱，洗了洗手和臉，才稍微恢複了點熱度，驅散了寒冷。

    接著拿出僅剩一點的蠟燭，又放棄了點燃的想法。

    再等等天就亮了，還是省一省蠟燭吧。

    陸書瑾揣著手坐在門檻上，像往常的每一日一樣，抬頭著天，等待著太升起，明到來的時刻。

    坐了一個時辰，天大亮了，陸書瑾拿了書出來看，等著丫鬟給送早飯。

    陸書瑾知道不會再跟蕭矜見麵了，因為這一生估計都很難踏出楊鎮，就算是能夠離開楊鎮去雲城，也難見到蕭矜。

    他是大將軍的嫡子，將來必定是去京城做，或是跟他的父親一樣征戰沙場，封侯拜相。那便是陸書瑾追趕一輩子，也追不上的。

    但在寧歡寺的那棵樹下，將紅帶纏在手上的時候，還是貪心地許願，希能再見到蕭矜。

    再見到的上上簽。

    許是前兩日的一鬧，柳宣力對陸書瑾認識蕭家爺這回事沒琢磨，早飯給換了比較正常的夥食，不再是什麽稀米饅頭了。

    吃了飯，撿了一樹枝在地上

    寫字。

    寫的卻不是平日裏的字，而是在刻意模仿蕭矜的字，那日看了之後便記載了腦中，回憶著細節一筆一劃地仿寫著。

    這方小院裏隻有陸書瑾自己，不會有人來打擾。

    像以前一樣，寫字寫累了，便去看書，看累了就仰頭看天，或是看看慢慢飄下來的雪，或是看看簷下結的冰淩。

    雪落下了，就代表著這一年又要結束了，新歲到來，陸書瑾又要長大一歲。

    想快快長大。

    吃過午飯，陸書瑾合爬上了邦邦的床，開始午睡。

    睡覺時溫升高，陸書瑾覺不到寒冷了，舒適許多。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而有人敲門，將驚醒。

    著眼睛下床，將門拉開，卻見門口站著平日裏給送飯的丫鬟。

    “什麽事？”陸書瑾困倦地詢問。

    “姑娘，門外有人找你。”丫鬟說。

    陸書瑾一愣，隨即整個人都清醒過來，有些失態地大步往前走，走了幾步便小跑起來，一下就出了這窄小的院子，推開院門往外一看，就看見披雪白大氅，頭戴小玉冠的蕭矜就站在外麵。

    他不知在看什麽，聽到靜便轉過頭來，看向陸書瑾。

    繼而抬手，指間著一簽子，說道：“姑娘，你落下了東西。”

    陸書瑾忽而揚笑起來，雙眸彎月牙，跑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興得大，卻落下了淚。

    蕭矜被嚇一跳，推了兩下沒能把推開，便不再推拒，隻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你！”陸書瑾回答：“是我的上上簽！”

    陸書瑾在寧歡寺許下三個心願。

    第一個心願是希以後的日子能夠好過些，可以表現為吃飽穿暖，冬天不冷，夏天不熱。

    第一個心願是想要明，因為的蠟燭快要用沒了，而卻沒錢買新的，沒了蠟燭，屬於的夜晚又是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第三個心願是希再見到蕭矜。

    如今三願皆，承祥十八年，臘月一十七。

    自此以後陸書瑾的夜晚有了明，冬日不再寒冷，也能日日與蕭矜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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