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親,沈隨雲一時無話。
記憶裏,父親是一個沉默但智慧的人。
他醉心於自己的奇思妙想,時常一個人悶在書房裏,心描繪那些外人看不懂的圖紙。
有時候想到新的點子,他整宿整宿地不會也要將之付諸實際,最後拿著品問沈隨雲:“風兒,這是爹的新發明,怎麽樣?”
然後這些新的發明,往往都了他的玩。其中有一隻會飛的木鳥,後來壞了,但除了他爹,還沒人會修。
高興了,他會喝上兩杯,然後接著在一堆淩稿紙裏埋頭苦思。
有一年梅雨季節,父親在家待了三個月未曾出門,整日整夜地泡在圖紙中,幾乎廢寢忘食。
三個月後的一個雨夜,父親忽然抱著圖紙離家,此後便再沒回來。
母親起初還會難過到食不下咽,四去打聽父親的下落,後來也慢慢放下了。
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麽不回家?所以在娘的心裏,他已經了一個死人。
死在何,還未可知。
隻是每年的清明冬至,他偶爾會發現娘在東邊的廂房裏,擺一桌祭奠他的貢品。
沈隨雲無聲歎了一口氣,從熱鬧的人群裏退出來。
“你幹什麽去?”沈母了他一聲。
“上山采藥去了,您自己一個人玩吧,記得早點回家。”
沈隨雲丟下一句話,便淹沒在了湧的人群中。
……
隨著花神轎輦離去,大家也隨波逐流跟在神駕之後,一行人浩浩地出了城。
這個花神,其實也很好當。隻需要端坐不就好。
沿途路過花田,灑下花瓣賜福,自有十二花侍代勞。
如崔簡所言,到百花宮已是正午時分,隊伍會在此歇息一個時辰,午後再出發走完下半段路程。
此時,百花宮中已經擺上了酒席,送神隊伍將花神送到正殿以後,便統統去了前殿吃席。
當然,花神正殿單獨留了一桌好酒好菜,是給花神用的貢品,這就要溫婉代為效力解決了。
溫婉卻無心吃飯,一直記著崔簡的話。
到了百花宮,會有人和換份,這個人是誰?此刻又在哪裏呢?
等了一時半會,等不到人,溫婉正準備倒點水喝,正殿側麵的窗戶忽然“哐”的一聲響了一下,被人從外麵給推開了。
像隻兔子一樣,倏地瞪大眼睛,朝那裏警覺地看過去。
須臾,兩個子從窗外跳了進來。
一個細長高挑,一個魁梧壯碩。
二人看見,是一怔。
謝蘅是聽手底下人說過,說崔簡此來景州,邊還帶了一個貌的子,竟然是真的。
蜱奴短暫的震驚了一瞬,目在溫婉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後便垂眸凝神,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事,暗暗走神。
眼見闖進來的是兩個子,溫婉的警惕心頓時消減了大半,也揣測們就是要來和接頭的人,隻是還不敢確定。
“崔簡跟你說了吧?我們時間有限,趕把服換過來。”
謝蘅開門見山道。
溫婉這下是確定了,不敢多問,便將外一件件下來。
謝蘅一邊換上,一邊問蜱奴,“把我易容的樣子,沒什麽問題吧?”
蜱奴點點頭道:“可以。”
這兩個人高型都差不了多,隻能說主人會稍微結實一些,但穿著這麽厚重的裳,也看不出來。
唯一令蜱奴有點驚疑的是,此的骨相和主人的骨相簡直太像了。
按照們巫族的相骨來說,應該是……
難道這世上真有毫無緣關係的兩個人,骨相像到這種程度的?
一時不敢肯定自己的疑,所以也沒敢說出來,隻是拿出工,開始給謝蘅易容。
兩個人骨相如此近似的好就是,無需在主人臉上費多大的功夫,就能將易容得和這位姑娘一模一樣了。
溫婉了花冠禮服,渾都輕鬆了不,然後便默默換上了謝蘅下來的服。
這服是胡服的製式,有護腕,下較短,可出皮質的翹頭靴,很像騎裝。
溫婉從來沒穿過這樣的服,好奇地穿上以後,才注意到謝蘅正打量。
隻是的臉還向著蜱奴,故而斜著眼睛,用餘看向溫婉,被發現後,也沒移開眼,坦然地問道:“你和崔簡,是我想的那種關係嗎?”
沒想到會這麽問,溫婉微微低下頭,“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關係?”
“就是男人和人的關係唄?”
直白、生辣辣的話刺的溫婉小臉一紅。
“嗯。”溫婉點了點頭,這子沒說是通房、小妾或者外室,已經很給留臉麵了。
謝蘅又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溫婉搖了搖頭,迄今為止,還是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還屬於蒙昧的狀態。
為什麽眼前這個子要易容的樣子?一點也不知道,完全是按照崔簡說的話去做。
謝蘅看溫婉一副懵懂清純的模樣,也明白崔簡為什麽會喜歡了。
真是我見猶憐,比起他們家那個被寵壞的妹妹,確實招人喜歡。
“我謝蘅。”
溫婉聞言猛然與謝蘅對視,遽然又心虛地垂下頭。
謝蘅……那不就是昌平郡主?是崔簡未過門妻子的姐姐。
方才那麽問,是有問罪於為自己妹妹打抱不平的意思嗎?
溫婉心裏頓時惴惴不安起來。
“你不必張,我們兩家的確是有婚約,但我絕不會因為你們的事,刻意為難你一個小姑娘,就算要找麻煩,也是找崔簡的麻煩。”
這種事,要是男人不想幾乎很難事,而且很明顯,覺得崔簡是故意的。
不想娶謝萱,所以這般行事,想讓謝家主退婚?
謝蘅不想笑,崔簡行事老練穩重,但在有些方麵,未免稚淺了一點。
謝萱那個子還不知道,得不到的東西就是毀了都不會讓給別人,更別說主退婚了。
此事,還有的頭疼。
崔簡不喜歡謝萱,這一點謝蘅很早就知道。
從謝萱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就纏著崔簡,天跟在他屁頭後,“哥哥”、“哥哥”的喊,比對自家兄長還要親熱。
一張熱臉人家冷屁,了無數次,還不明白人家不喜歡。
為此,謝蘅還特地讓薛霑去問過十四五歲的崔簡,為啥總是對家謝萱擺著一張冷臉?
薛霑就給帶回來一句話。
“他說你妹妹很煩。”說著,薛霑又自己補了一句,“謝萱確實有點驕縱了,需讓你母親好好管教才是。”
那個時候或許可以理解,一個十幾歲的年很煩七八歲吵吵鬧鬧的小姑娘。
但如今看來,崔簡就是不喜歡謝萱那一掛的。
這種事,的的確確強求不得。
兩個人兩相悅,那父母訂下的婚約或許是錦上添花,可若是相看兩厭,一廂願,那這一紙魂契就是牢籠枷鎖,把兩個注定勞燕分飛的人綁在一起苦。
謝蘅看得很通,並不覺得謝萱和崔簡合適,回京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將這樁婚事銷去,順便告祭父兄,相信他們也能理解。
眼下,還是得先解決景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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