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軍大典結束，謝蘅又去宮中走了一趟流程，理完一些瑣碎的事，回到家中，太都已經落山了。

    蜱奴跟著一起回了忠勇侯府。

    所有人都在等著回來吃飯。

    就連久病臥床的謝夫人，也起床理妝，拉著一雙兒在侯府門前親自迎接。

    支撐了謝家滿門的榮耀，沒人敢質疑大小姐的地位。如今才是謝家實質上的一家之主。

    謝蘅勒韁駐馬，翻從馬背上下來，往臺階上走了兩步。

    “蘅兒。”

    謝夫人撲上來，一把抱住兒，卻隻能到上冰涼堅的鎧甲。

    謝蘅沒有說話，沉默地看著母親。

    八年戎馬生涯，常年和男人打道，都快忘了作為兒，該如何安母親了。

    謝夫人抬眸，細弱的手到謝蘅的臉，便猛地想起了戰死的丈夫和兒子，轉拭淚。

    蘭姨媽趕上前，攙扶住妹妹，安道：“妹妹別哭了，蘅兒這不是回來了？大好的日子，該高興才是。”

    謝夫人點點頭，“姐姐說的是，是我煞風景了。”

    謝蘅這才注意到蘭姨媽。

    印象裏，這是個溫如水，八麵玲瓏的人，時他們一家人曾住在益州，與蘭氏的夫家就隔著一條街，也經常來串門子，陪母親說話，一起打發時間。

    但謝蘅不喜歡。

    這是藏在謝蘅心裏多年的，因為與父親有關，所以從未告訴過別人。

    “姨媽怎麽也在？”

    謝夫人道：“你姨父幾年前故去了，你姨母孤一人，我怕不為蘭氏一族所容，所以讓來京中陪我。”

    姨母無子，唯一的一個兒出世後不久就夭折了，姨父後來娶了很多房妾室，庶子庶一堆。母親很憐惜這個姐姐，謝家搬到京城以後，還時常把姨母接來住上十天半個月。

    蘭氏是蜀中貴族，詩書傳家，即使這些年家道中落，家風怎麽也不會不堪到容不下一個當家主母，這一聽便知道是母親的托辭。

    必是聽了蘭氏的哭訴，麵和心，就把人留在了侯府。

    想起景州時崔簡跟說過的話，謝蘅不聲，朝蘭氏微微一笑。

    蘭氏心中原本忐忑，看謝蘅並未表出異樣的緒，稍微鬆了一口氣，隻是暫時沒清謝蘅的路數，不敢完全放下警惕，按照規矩實實在在地給行了個大禮。

    謝蘅沒說話，算是領，謝夫人卻扶起蘭氏道：“姐姐你這是幹什麽？一個小輩，怎好你這樣的大禮？”

    蘭氏溫和地笑了笑，“應該的，郡主是一軍統帥，又得勝還朝，我這樣無封無誥的眷，如不行禮，豈不是無視法度？”

    謝夫人笑道：“一家子骨，說這種話，蘅兒不會介意的。”

    蘭氏再度向謝蘅，眼謙和，得地笑了一笑。謝蘅既不說介意，也不說不介意，總之，冷冷地將自己的態度揭了過去。

    沒回應蘭氏示好的眼神，轉頭看向謝蘊。

    他在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低著頭在門口逗狗，反倒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格外顯眼。

    “謝蘊。”

    謝蘅他。

    謝蘊抬起頭，“我？”

    “不然呢？”謝蘅看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地蹙了蹙眉。

    崔簡說們家需要整頓家風，謝蘅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謝蘊。

    他是謝家僅存的男丁，承襲了爵位，要是他不學好，在外麵幹了壞事，確實很敗壞門風。

    謝蘊有點害怕姐姐，從小就怕，多年不見，回來了還是怕。

    他往謝蘅麵前一站，雖垂首耷耳，個子還是冒出了半個頭，謝蘅吸了口氣，有點慨道：“我離家的時候，你才七歲，沒想到如今都長這麽高了？你在家……沒幹什麽壞事吧？”

    謝蘊一開始還邊聽邊點頭，表現得很乖巧，聽到這，登時睜大了眼睛：“大姐，你何出此言？”

    “沒什麽，隨便問問，關心你。”

    謝蘅本也是試試他，見他反應這麽大，便收住話頭沒說了。

    謝蘊委屈，他才不信這是關心，明明就是不放心他，怕他在外麵幹了壞事。

    可為啥偏偏隻問他呢？難道他長得這麽像壞人不？

    蘭氏輕輕推了推謝萱，“快，還不去跟你姐姐打聲招呼。”

    謝萱怔怔的，站在一側半天沒敢說話。白天觀看犒軍大典，姐姐在萬軍之中的氣勢，猶如踏著山海，氣勢如凝萬均，像是修羅地獄走出來的羅剎，著實給了不小的震撼。

    以至於此時謝蘅站在麵前，心中不自覺會產生一種畏怯。

    尤其看到銀甲的甲片隙裏，還殘留著不知已過了多久的跡。

    冷不丁就往後退了半步。

    “姐姐。”斂眸朝謝蘅行了一禮，微微欠。

    謝蘅打眼瞧去，隻見一個穿水碧襦的，打扮得致俏，葡萄似的眼珠子掩在纖的睫後，滴溜溜打轉。

    明明很機靈，卻局促不定。

    其他的人看，也是用或深或淺的敬畏目，了一家人之間的那種親無間。

    這讓覺到一點不太自在。

    即使在軍中積累了深厚的威，大家該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還是無拘無束的，可家中的這種氛圍，實在是讓有點陌生。

    好像和所有人都和不。

    也是……在這個家裏，和親近的人，都戰死了。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一大幫人堵在門口，卻沒什麽話講。

    倒是蘭氏先笑瞇瞇開口：“趕讓郡主進去洗個澡換裳，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再不吃都快涼了。”

    謝夫人忙道是了，命丫鬟婆子引謝蘅進去沐浴熏香，其餘人則正廳等。

    蜱奴隨謝蘅後，隻是進門時，視線在蘭姨媽和謝萱的臉上定了片刻，眉宇間似有疑，但很快便扭頭走了。

    謝萱還是頭回見到異瞳之人，尤其是在夜裏，那雙眼睛像貍貓一樣，看得人心裏瘮得慌。

    趕躲在蘭氏後，張道：“姐姐邊那是什麽人？幹嘛那麽看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