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書院弟子眾多。每年都會有幾位師兄學歸家。而在我十六歲的那年,李崢在雲家學滿五年,也要離開了。
知道他要走的日子,我備煎熬,心裏有一種悸,很想去找他,卻又不知找他要做什麽,要說什麽。而一想到以後都再見不到他了,心裏就空落落的……
可我一個閨閣兒,又能怎樣呢?隻能盼著時間過得慢一點,與他相的日子多一些。
終於,分別在即。他已經開始準備返鄉的行囊了。我蒙著被子,哭了一場,卻還是沒有勇氣去找他。
而在他歸家的前一天,丫鬟侍書卻塞給我一封信,說是李家爺托給我的。
我拆信的手抖得不像話,心也快跳出來了。我以為,他是想在信中向我傾訴離別之苦,可沒想到,信中隻寥寥數語,約我晚上在湖邊假山石後麵相會。
我握著那張紙,隻覺臉頰滾燙,心跳也如擂鼓一般。
他怎麽能這樣呢?約我一個閨閣千金,大半夜去私會?也太大膽,太造次了!
我覺得我應該生氣,非常生氣,可心裏卻甜的,竟一點也氣不起來。甚至,我還想起曾看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故事裏的公子、小姐,也是這樣私會,然後便定下終。想著想著,我心中竟期待起來。
待暮深沉,一滿月爬上半空的時候,我溜了出去,心裏像揣著一隻小兔子。我在假山後麵藏起來,又探頭探腦的像個小賊。
不一會兒,我便看見他來了。他昂首,大步流星,完全不似我這般。
見到我神張,他竟笑了,道:“靜姝,你不會以為,我是來約你私奔的吧?”
我一瞪眼,一拳捶過去,卻被他抓在手裏。
他的大手溫熱而有力,包裹住我的小拳頭,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掙紮了幾下,有些生氣了:“你、你再造次,我喊人了……”
“靜姝……”他卻一把將我拉至前,月映得眼眸清澈明亮,“我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他認真地說著,卻仍沒放開手。
“什麽事?”我也放棄了無謂的掙紮,低下頭問道。
而接下來,他說的話,就像點燃煙花的火種,讓我苦悶了許久的心一下子就要綻放了。
“今日,我與老師辭別,向他請求了一件事——我,想娶他的掌上明珠……”
“爹怎麽說?”
一句話剛出口,我便得想找個地鑽進去——我怎麽竟如此著急?連千金小姐該有的矜持都全然不顧了。
果然,他笑了起來:“靜姝,你怎麽好像比我還著急?怕是……等這天,等了很久吧?”
我用盡全力甩開他的手,扭過背對著他:“才、才沒有……我……我討厭你!我才不想嫁給你!”
而我的口是心非,瞬間就被他拿了。
“哦,原是我一廂願……也罷,明日我便告訴老師,今日說的一概不作數了……”
說完,他低下頭,轉便要走,語氣還特別失落。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樣的話,我的心竟如針紮一樣的疼。
“喂,你別走!”我張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而我這一扯,竟讓他整個子都倒向了我。我正納悶,他怎麽忽然沒力氣了,猝不及防地上覆上了一片溫熱。一瞬間,我被他上那特有的雪鬆般冷冽的氣息包圍,四肢百骸的都往頭頂衝……
而那“煙花”已被完全點燃了,一朵朵在夜空中喜悅地盛放……
我不知道李崢吻了我多久。待緩過神來,我已經背抵在假山上,呼吸困難了。
“你……你……”
這回,我是真的生氣了,用盡全力推開他:“李崢,就算你要娶我,可我們現在也不是夫妻,你怎麽能……”
還沒等我說完,他又出雙手捧起我的臉,著我的目深而專注。
“靜姝,老師看起來很高興……”
“什……什麽?”
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我之前問的問題。
“老師雖沒立刻答應,但看得出來他很高興。他說,讓我回家去同父親商量,讓他親自過來提親。靜姝,我回去便肯求父親。你等著我,我此生,非你不娶……”
“哦……”
我躲避著他的熾熱的目,甜似漣漪一圈圈在心底漾開……
接著,我被他抱在懷裏。他將下抵在我頸窩,又在我耳邊深地道:“靜姝,剛剛,不是要唐突你。而是……你已到了待嫁的年紀,而老師也沒完全答應,畢竟還不算定下婚約。萬一,我還沒來提親,便有別人登門,再起了變數,我會抱憾終的。所以,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你已被我親了,便不能再嫁別人……你這輩子,不,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當時,我並不十分理解,這沒有任何人看見的一個吻,怎麽就能阻擋其他來提親的人?後來,我明白了,他的用意不是阻擋別人,而是用一個吻將我的心“封印”了。我本就心裏有他,又被從一而終的思想束縛著,從那一刻起,便認定了他,心裏再裝不下其他人了。
而年的我,當時隻覺著他在乎我,喜歡我,心裏歡喜得很,完全沒意識到,他可怕的控製,在那時便已初端倪……
李崢走後,我時常能聽到娘念起他。說,爹爹說了,李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得書香門第,我若嫁過去,定不會吃苦氣的;爹爹還說,他打心眼裏喜歡李崢這孩子,還斷定他將來必大。
娘又開始督促我做紅了,說是若親事定下,便要著手做嫁妝了。我紅著臉,跟著又拿起針線。而心裏想著他,枯燥的紅也被賦予了甜的氣息。
時而,娘又會抹眼淚,說北地苦寒,怕我不了那邊的氣候,又說嫁得太遠了,日後想見一麵都難……
於是,我又開始傷懷,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娘親,舍不得江南的家。但一想到李崢捧著我的臉,深地對我說“我此生,非你不娶。”我心裏便又暖暖的。
就這樣,我在時而期待時而傷中,又過了大半年。
轉過年的一個夏日,我正和母親一起描花樣子,侍書興衝衝跑進來。
“小姐,李家爺帶著他爹,上門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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