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青簾之外,春芽腦海里還閃過其他幾個人的影。
比如,佟夫人。
今天是一大幫姨娘們一起來的,不是一個人。如果是佟夫人的話,那這就解釋得通了,因為們全都聽命于佟夫人!
還有……綠痕。
春芽皺了皺眉,不希是真的,但是腦海中卻抹不去綠痕的影。
從進“明鏡臺”,到一步一步與云毓越走越近,幾乎在每個關節點,綠痕都會有意無意出言敲打。
原本寧肯相信那是綠痕為掌事丫鬟的職責所在,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更像是綠痕是早早就對生了防備。
垂下眼簾。
倒也是,綠痕跟青簾是一樣的份,都是最早被老主子們擺在云毓房里的、名正言順的通房丫鬟。青簾是因為什麼恨的,綠痕自然會一樣不落。
只不過青簾子直接了些,從見的第一面就直接敵意拉滿,非打即罵;綠痕則深沉斂,不輕易表現出來罷了。
春芽還沒想完,卻忽地被枕邊一個東西吸引走了注意力,思緒隨之停止。
是一幅手絹兒那麼大的白絹。
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忙手拈起來,展開看那上面竟是一幅墨筆勾勒的小畫。
初看像是含苞待放的蓮花,又或者是初綻未放的玉蘭。再仔細看,卻原來是一只手,圓潤。
線條極為簡單,可是從那筆卻能瞧出,作畫的人極為用心。
瞇了瞇眼,想起了畫上的佛手。
想到此,便也隨即了然,這會是誰畫的。
忙回頭向門口——難道說之前昏睡的時候,云毓來過?
春芽忍不住想起方才夢里,以及之前許多次,當傷、絕而昏睡不醒時,額頭上時常過的那一抹,舒服清涼。
彼時都是以為自己睡迷糊了產生的幻覺。直到此刻,才猛然驚覺,難道都是云毓?
可是門窗靜靜,看不出痕跡。
只好收回視線,再垂眼去看白絹上的墨筆畫。
這才又發現了一點不同:在左手食指上,有一點極小極小、如針尖大小的墨痣。
子里仿佛有一串電火滾過。
看出來了,那是自己的手。云毓畫的,那宛如佛手的,竟然是的手。
不是后知后覺,而是兒就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因為云毓心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佛,而這手又有點像佛像里的畫法,所以怎麼都不可能跟沾邊兒。
佛在云天之上,則在紅塵迷障、污泥潭中。
眼中有些發熱。
他將的手畫如他心中最虔誠的佛手的形態,難道原本污穢不堪的,在他心中,竟也如他的佛一般圣潔?
手里的白絹變得滾燙起來,燙得都不敢再握著,趕忙將它放回枕邊原來的位置。
子迅速躺下,蓋上被,閉上眼。
想該睡了,什麼都不想再想。
.
城外,“覓云寺”。禪房夢境深。
夜半三更的,連最勤的僧人都已經睡下了。
卻偏有個影鬼鬼祟祟出了寺門,到外面山壁下與人會合。
山壁下有天然形的石,此時里面燃了兩個羊角做的明瓦風燈。
有玄公子在石桌上擺開了食盒,備好了酒,正等著他來。
他一進門便聞見了酒香味,饞得加快腳步:“阿晏,你果然最懂我的心!”
這個從佛寺里鉆出來的影就是晉王世子蕭狐若,山里準備好酒勾人的則是云晏。
晉王妃聽了云毓的話,晉王給皇帝上了個請罪的折子,晉王自己足府中,兒子蕭狐若則送去佛寺帶發修行贖罪。
蕭狐若原本不肯,跟他娘大哭大鬧。還是云晏把他勸服了。
蕭狐若就跟他娘提了一個條件:佛寺得他挑。他挑了覓云寺。
不過這也不是他自己的主張,畢竟他剛從晉地回京沒幾日,對京中佛寺的況沒那麼清楚;他又是聽了云晏的話,云晏說幫他打點好了。
他心不甘不愿地寺修行,一看晚飯只是白水豆子燉白菜,他當場郁悶得絕食。
幸好今晚上云晏就來看他了!阿晏可真是他的活菩薩!
蕭狐若也不客氣,坐下抓起就大啃大嚼,一邊吃還一邊抱怨:“二哥也太狠了!我不就看上他丫鬟了麼,他為了一個丫鬟這麼報復我,他至于麼!”
云晏給蕭狐若斟酒,漫不經心道:“至于啊。趁著你進佛寺清修,他轉就正式抬了那個丫鬟為通房。”
“如今那丫鬟已經是他的通房,就不是你再能隨便染指的了。”
“什麼!”蕭狐若登時覺得自己里的不香了。
——吃不到里的才是最香的啊!
云晏不慌不忙再補一刀:“而且,這事兒還是你娘親手促的。”
“什麼!!”蕭狐若把手里的直接扔了,半點胃口都不剩了!
云晏默默遞過帕子,蕭狐若手,“所以我當日勸你別眼饞那個丫鬟,你還不聽。”
蕭狐若怎麼都想不明白了:“這能賴我麼?你說啊,他是不是從小都是一心向佛、不近來著?房里就算早就白擺了兩個大丫鬟,他也不肯收用的?”
“我當然認為,這次不也只是一個丫鬟麼,他肯定不在乎的啊,我堂堂小王爺,份他好幾級;而且咱們又是外親,是嫡親表兄弟,我不過跟他要個丫鬟,這有什麼過分的麼?”
“哪想到他這回不但真生氣了,而且還給我使的!關鍵,他還借了宮里的力量來我!”
“他不是遠離紅塵麼?那他應該一不近,二遠離宮廷權力才對啊!可是他現在干脆形象全崩!”
云晏淡淡抬眼:“他不是形象全崩,他是才出廬山真面目而已。”
“掩藏在那與世無爭、清靜修佛的表象之下的那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云晏說著瞭一眼佛寺里聳峙在夜里,看起來森嶙峋的大殿:“就像半夜里的那些佛像。白日里慈眉善目的泥胎,你可以想象,它們到了晚上會變什麼模樣。”
蕭狐若登時嚇得咬住了,兩眼瞪圓,“啊?那麼嚇人的嗎?”
云晏輕哼了一聲,輕慢垂下眼簾:“你沒看他倒也罷了,畢竟咱們還都年輕。我倒擔心你娘也沒看他。”
“你娘還被他溫和無害的表象欺瞞著,你出了事還第一時間去跟他問主意,結果正中他下懷,讓他如愿以償就把你丟佛寺來了。”
蕭狐若登時皺了眉頭:“阿晏你說得對!等我回家去,我一定得提醒我娘一聲。別從他上什麼好都沒得到,反過來被他擺了一道才好!”
云晏贊許地勾了勾角,“佛寺寂寞……”
蕭狐若立即接上:“那當然啊!我都快被憋瘋了。”
云晏點頭:“只給你送來這點酒和又怎麼夠。它們只能填了你的口腹之,又滿足不了你別的。”
蕭狐若登時抬眼,滿眼放,“阿晏,你還給我帶什麼來了?”
云晏向山深勾勾手指:“來啊,伺候小王爺漱口,凈手。”
隨著云晏的聲音,一個裊娜的影緩緩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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