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隻亮了一盞床頭燈。
“冒藥在桌上,耳溫槍好像在床頭櫃,你找一下。”
阮知秋在客廳倒水,隔了些距離,對臥室裏的人喊話。
倏地,停了作。
扔下杯子,快步走回房間,“等等我來拿!你不知道在哪……”
已經來不及了。
林易舟坐在床邊一側,床頭櫃開了。
帕羅西汀、艾司唑侖、右佐匹克隆、地西泮……一櫃子滿滿當當的藥。
見阮知秋站在門口,他掀眸,聲調平淡。
“耳溫槍不在這裏。”
“可能在外麵。一會兒我去拿。”
呼出一口氣,心髒依然狂跳不止。裝作若無其事地踱步過去,將床頭櫃利落關上。
轉頭的瞬間,見了男人眼裏的怔然。
他抿著,一雙黑眸凝在上,眼尾漸漸泛紅。
垂眸不敢再看,掩了臉上尷尬,“等我一下,我去客廳拿。”
片刻之後,才帶著耳溫槍折回房間,重新站到他側。
“我幫你測一下。”
說罷,抬手向後輕拉他發燙的耳廓,將耳溫槍。幾秒之後取出。
“38度。還好溫度不高,吃顆冒藥就睡吧。”
男人“嗯”了一聲,溫順異常。卻在正轉將東西放回去時,被他突然出的手臂環上腰間。
下一秒,頭靠了過來。
“是因為我。”
旋即明白了他所指何事。
他沒有用疑問句。他確定以及肯定,自己便是始作俑者。
知道去看病是一回事,親眼見到這些又是另一回事。
林易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男人。他在資本市場上擁有絕對話語權,外人麵前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可他此刻的脆弱和悔恨,卻真實得令人心驚。
一點一點,愧浮上眼底。將他一貫的驕傲清貴打磨幹淨。
歎口氣,後撤了一步蹲在他麵前,神認真。
“林易舟,這些話我隻會說一次。”
“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就算有,也算不清了。”
“你對不起我的隻有那一次。後來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早就足夠償還了。”
“我的病,完全是因為本人心理素質不夠好。我承不了生活的無常。與你關係不大。”
“別再因為我疚。我不怪你了。”
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
林易舟斂回視線,神近乎破碎。
是不是,在以一種決絕的、徹底釋懷的姿態對他告別?
-
前不久還在醫院同床同枕過,這一次,阮知秋倒並未覺得有多尷尬。
關了燈,房間落黑暗。
安眠藥漸漸發揮作用,眼皮耷拉,睡意控製不住地襲來。
半晌,後的男人淡淡出聲,“不怪我,也不我。這就是你要的結束?”
太困了。實在沒聽清林易舟在說什麽。
“嗯。”隨便敷衍了句。
背後就此沉默下來。孽力回饋,這都是他該得的。
翌日。
阮知秋醒來時,側半張床已經空了。
瞥見床頭櫃上留了紙條,“早飯在桌上,有事先走。”
拉開房門,餐桌放著幾個新粵記的袋子。
這家港式早餐就在公寓附近,近來熱門得很,陸霜幾次去買都大排長龍。
了下,還是熱的。
微忖了會,拿了手機打過去。幾秒之後被接起,“找我?”
質平淡的聲音過電話傳過來。
“燒退了嗎?”
“嗯。”
“什麽時候去買的早餐?”
“睡不著就去了。”他聲音沉沉,“還有事?”
“沒事。”
掛掉電話,裏銜了顆還冒著熱乎氣的蝦餃皇,陷沉思。
不知怎麽,總覺得這人語調不是一般的冷。
-
白日裏日頭漸毒。
除夜間偶有涼意,其他時候空氣中飄浮的盡是悶熱難耐。
自那日從霧山公寓離開,半個月來,兩人之間再無聯係。
許晚的案子因為林易舟傷勢不明,開庭時間隻得一延再延。
過失傷人還是殺人未遂,罪名可大可小。當事人能否諒解、林易舟的傷勢況了關鍵。
這段時間,許晚的律師打過好幾個電話給阮知秋。若能取得當事人的諒解書,事就能好辦很多。
“阮小姐,這件事畢竟沒有對您造實質的傷害。許晚已被拘留多時,當初純屬一時衝。你這樣的人就別跟一般見識……”
阮知秋嗤笑一聲,誰弱誰有理?
“張律,如若不是有人擋著,我這條命當時就待在那了。你還能有機會,和我談什麽諒不諒解?”
“但您畢竟還好好的……”
律師本是為當事人服務的,是非麵前不必再清醒,為許晚減輕罪責便是他的第一要務。
“而且我想你有點誤會,”阮知秋不再聽他詭辯,“現在不想放過許晚的人,不是我。”
前些天,警方那邊曾聯係過再了解相關細節。話裏話外的意思,應該是林易舟已經向上麵通過氣。
不會放過,也沒有諒解。
當時隻覺詫異,林易舟似乎在對許晚這件事上特別狠厲。
“或許您可以去和林先生談一談?”
律師幾次三番聯係林易舟都不,打電話到林氏也被王睿嚴詞拒絕。
“林總很忙,沒有時間接您電話。至於諒解書一事,張律更不必白費功夫。”
不知道許晚去哪找了這麽個律師,腦回路清奇。聯係不上人,竟想讓出麵幫許晚當說客……
忍不住笑了聲,“張律高看我了。我沒高風亮節到想替兇手說話。”
……
看守所裏。
“不可能!一定是那個人教唆的!他……他不會這樣對我。”
許晚通過律師得知這個消息,癱坐在椅子上,空的眼神裏皆是歇斯底裏。
“許小姐,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真的是林先生的意思。”
眼下的形勢對他當事人極其不利,這樁生意轉瞬了燙手山芋。
他頓了頓,“還有,林先生的傷勢……似乎不太好。”
醫院那邊剛傳來的消息,林易舟右手石膏拆了。
斷裂的幾條腱雖然接上了,但傷口太深未完全愈合,仍有好幾出點。
加上手時神經大量遊離出來,整隻右手至今毫無知覺……
這些況無疑會加重許晚的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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