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咕嚕咕嚕行駛著，施綿清清嗓子，隔著門回答：“問清了，是我娘那邊的遠親。”

“那敢好，今年年關能讓菁娘與貴叔帶你走親戚了。”十三前一句飽含羨慕，后面就變得酸溜溜，“這下可好了，今年只剩我與師父在小疊池了。”

車廂中靜默了一瞬，施綿深呼吸，道：“他們是很遠很遠的親戚，出五服了，而且他們明日就要離開，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永遠不會回來了，等同于沒有干系了。對了，這事不要告知菁娘他們。”

十三回來時被袁正庭夸了，當時不表，其實心中的。再聽施綿與他一樣，今年還是在小疊池守歲，那點子酸楚就沒了，“以后沒來往了還算什麼親戚，不說就不說唄。”

施綿“嗯”了一聲，手掌按在心口，以期能堵住那里無形的窟窿。可惜窟窿是無形的，堵不住。

知道藺夫人心口也有個窟窿，也許比的更大、更深，時間也更久。窟窿被養護多年，已經愈合了很多，今日被殘忍地撕開了，淋淋的。

既然這麼努力地想要斬斷兩邊的關系，不愿再有任何牽扯，那就斷了吧，不折磨彼此了。

“給了我一條生命，不欠我的，我該知足。”

“我也不想做吸蟲。”

施綿在心中念著這兩句，拭去眼角意，推開了小窗。

輕微的聲響傳到前面，嚴夢舟耳尖一，驀然轉將車廂門打開，寒風竄車廂中，施綿側對著口，散的烏發被風吹得糟糟。

晃晃腦袋將臉上的頭發甩開，扭頭對著嚴夢舟：“怎麼了？”

嚴夢舟注視著通紅的眼圈，目一偏，看向至小窗外的手。

手上是塊帕子，他知道里面裹著的是碎掉的玉佩。

“你想從窗口里跳下去？”嚴夢舟冷不丁地問。

施綿被他問傻了，愣愣地眨眼。

十三回頭瞟了一眼，扯著嚴夢舟哈哈大笑：“你別管，讓跳。窗口那麼小，肯定會卡在里面！”

施綿腦子里不控制跟著他想了想那畫面，下半在里面，上半被卡在外面吹著寒風，這也太稽了！

“你別胡說，我就是想扔個東西！”高聲辯解。

冬日暮降得快，路邊的樹林呈現出蒙蒙的灰黑，施綿著小窗看向外面，著手帕的一角用力擲出，帕子里裹著的玉佩碎片被北風沖開，零零散散落在雜草叢生的碎石堆中。

一縷發被風吹起遮住施綿的雙眼，本能地閉眼，撥開發再向外看時，馬車已駛出一段距離，從窗口向后方，已辨不出玉佩的碎片落在何了。

這樣也好，徹底斷了。

心中說不出是輕是重，深吸氣，手從窗外收了回來，只剩下那張繡山茶花的錦帕。

帕子是挑的花，菁娘手把手帶著繡了幾針，就沒讓上手了。

施綿將帕子收好，合上了窗，發現嚴夢舟仍在看。道：“我方才吃了顆餞，扔的是棗核。你要吃嗎？”

“不吃。”嚴夢舟將車廂門合上，坐了回去。

門窗閉，寒風被阻隔在外，施綿凍僵了的手捧著暖手爐，待雙手熱了起來，裹著斗篷拉開車廂門。

前面兩人剛商量起回去怎麼瞞騙菁娘，施綿進去，兩人使壞，上沒停，默契地向中間靠攏，使勁將了回去。

沒的位置，施綿只能跪坐在后面話：“就說摔了一跤弄臟了裳、弄了頭發。袁先生很好說話的，會幫忙瞞著。”

“他那是對你好說話！就你乖嘍？所有人都偏心你。”十三不忿道，“要是我去說，討不著好還會得一頓教訓。”

嚴夢舟直言不諱：“一個人這樣可能是別人偏心，所有人都這樣，那你最好反思一下。”

十三回了他簡短有力的兩個字：“滾蛋！”

他倆斗起來，施綿好不容易再次上話，著嚴夢舟道：“我騙了你一件事。其實我娘本就沒在看鋪子，我出生那日，就難產死了。”

“沒娘很了不起嗎？”嚴夢舟道，“我七歲時父母雙亡，我顯擺了嗎？”

施綿與十三雙雙震驚于他的語氣，過了會兒，十三疑問：“那你每隔幾日回的什麼家？”

嚴夢舟偏頭對著他二人，額邊碎發被風吹得翻飛起來，眼眸一眨不眨，平靜回道：“我兄長的家。”

十三震驚過后繼續趕車，道：“這麼看來你兄弟二人很不錯。”

馬車駛出半里路，他又嘖嘖說：“三個人湊不出一個娘，就一個爹，還是個甩手掌柜。不過只給銀子不管事也不錯，最起碼很自由……”

嚴夢舟道：“那我給你銀子，你喊我一聲爹？”

十三咬牙切齒：“老子早晚得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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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上一回菁娘做好了施綿可能會被欺負、會有磕是準備，結果人完好無缺地回來了。這回以為自家小姐會被照顧得很好，推開車廂門一看，里面坐著個頭發蓬蓬的小姑娘。

十三懷中抱著的小狗都比施綿整潔！

菁娘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嚴夢舟已迅速下了馬車進屋，十三隨其后，沒料到嚴夢舟踏庭院后的第一件事是關門，他一頭撞上門板，被菁娘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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