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瑜閉上了眼睛。

“但是——”他說，“娘，不后悔生下你我。也不后悔，有那個孩子。”

“后不后悔，那要問娘自己。”

崔玨繞開兄長，走出門外。

春日早已來至。

白玉蘭開在墻外，玉蘭開在院中，彼此相映生輝。

娘最喜歡玉蘭。娘喜歡所有鮮花草木。即便病重不能起之時，娘也會努力看向窗外，多賞一眼人間景象。

娘離去時，尚還未至不。即便活到今日，也還不及半百。

這是娘再也不到的春。

但夫人，還能再賞很多年。

他該看開的，并非娘的離去，而是其他。

比如，“一生無子而終”。

……

西院書房。

坐在臥房床邊，紀明遙隨意整理著書。

已經了解了崔玨看書的喜好。雖然不同他一起看，但先挑幾本不難。

這還有一個沒收拾的箱子，是不是他上次離京帶的？

紀明遙隨手拿出幾冊，準備先放好，等他回來再自己細選。

書里掉出一件東西。

忙手接。

是個信封。

還好，沒皺！

才打算把信封夾回去，紀明遙便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是崔玨的字跡。

上寫——

“紀二姑娘親啟”。

第89章 一見鐘

“紀二姑娘”，應該是指“紀明遙”。

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自己，紀明遙確定了這一點。

對，沒錯，就是兩年前的“紀二姑娘”。

這是寫給的信。

所以，按理說，這封信，作為收信者，可以拆開查看。

紀明遙手向上移，放在了信封口。

但問題是……崔玨沒寄出來。

嗐。

紀明遙把信放在了床邊幾上。

等他回來一起看吧！先問問他！

繼續向外拿書。

但是，崔玨真的寫過信哎！！

抱著幾本書在懷里，紀明遙自己笑一會，又笑一會。

崔玨回來得很安靜。書房就很安靜。所以紀明遙還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拿起信，想對他笑，卻發現他眼中有些尚未散盡的哀意。

這是怎麼了？不是去送小……書嗎？

和大哥有爭執？

放下信起，紀明遙才想迎過去，崔玨便已快步行來，握住了的手。

他眼中哀愁盡散，含笑看著，似乎想說什麼。

但他瞥見了床上的信封。

于是，他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這個，我能看嗎？”紀明遙小聲問。

“我不是故意翻的。”解釋，“你自己夾在書里的。箱子又開著，我拿書，就掉出來了。”

“不怪夫人。”崔玨微微抿，“夫人想看就看。但——”

他兩耳滾燙。

“但？”紀明遙他耳朵。

“但，里面沒寫什麼。”崔玨呼氣。

他應該慶幸沒寫什麼。

但他卻在憾。

夫人會不會失？

紀明遙打開信封，出了信紙。

一頁紙上大半空白，的確只有一行字：

“近六月中，雖于定涼，亦綠蔭帷。”

“然后呢？”紀明遙笑問，“你那時還想寫什麼？”

“還想寫，我在驛，臨窗而坐，窗外是夏風恬和，青山，日凈澈。”

環住夫人，崔玨坐回床邊。

“想寫那日之前，有災民拿攢下的蛋、干貨請我和鐘史。鐘史收下蛋，私留了兩串錢。后來，我又觀言去買了些干貨。”

“好吃嗎？”

“還算可以。”崔玨笑，“但當地飯菜偏咸，應不合你的胃口。”

“還想寫，遇見了那蓮池。”他說，“本想以那幅畫，作你及笄生辰之禮。”

“但你沒送。”紀明遙故意說，“等回京才送。”

“為什麼？”問。

“怕禮太薄。”崔玨想起兩年前的他，“又怕，太過黏膩。”

“哦——”紀明遙枕在他膝上，“現在呢？還嫌不嫌‘黏膩’？”

崔玨將扶起。

他吻上了這雙追問不斷的。

他及時停止。

“看來是不嫌‘黏膩’了！”

紀明遙笑著咬他耳垂，又拽他的腰帶。

尚在白日，些微刺痛讓崔玨心中更快清明。

他先起，又抱起夫人，給整理襟，抿平鬢發。

“還有嗎？”捉住他的手，紀明遙繼續追問，“當時，還有沒有其他想寫給我看的？”

“是……還有。”

崔玨又覺燥熱。

“還想寫，”他輕握夫人指尖，“應是想寫，我在想你。”

“‘應是’？”

“那時，我不明白這是思念。”崔玨低聲剖析。

他以為無趣。

他不明白何為。

所以，他只當那是因已定親，而對“紀二姑娘”當有的關懷掛念。

所以，他以為留在修云閣外，是他為未婚夫婿應盡的義務。

所以，他以為自己能應下換人親，是因安國公夫人昔年分，和“紀二姑娘”平和知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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