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釀點點頭,果不其然,后幾日,施府收到趙安人家的帖子,正是宴請各家眷一道賞品茗。
桂姨娘和田氏看重這帖子,不得心準備,甜釀知道張夫人也要帶著兩個兒媳同去,掐著時日一想,張圓這幾日都在書院,自己去不去都可,借口不適留在了家里,苗兒知趙安人沒有給況家下帖,也不愿同去,最重要的是云綺和芳兒,須得好好裝扮,正需要地方開開眼界。
難得家里人都出門,連施老夫人都不在,后院只剩甜釀和喜哥兒兩人,甜釀索帶著喜哥兒,往后罩房去找苗兒說話。
后罩房和施家園子隔著一道月門,尋常都落著鎖,只有田氏和姐弟三人往園子里來才開著,平常進出也不走施家,另有一道小側門通往外頭的街巷,算是單獨隔出的小門小戶。
甜釀極來去后罩房,只有個嬤嬤正清掃地面,眼瞎耳聾的說不清楚話,只得自己喊了聲:“苗兒姐姐?”
門吱呀一聲開了,先腆出來一塊寶藍的肚子,而后是藍表叔白里紅的一張臉,宿醉后的神態,冠不整,上一不知哪里沾染的香氣:“原來是二侄和喜哥兒。”
甜釀小時候見識過太多這個模樣的人,淡笑道:“表叔大好,我來找苗兒姐姐。”
“帶著果兒去街上買糖去了,片刻就回。”藍可俊向姐弟招手,“來屋喝茶等著。”
甜釀聽聞此言,旋即拉著喜哥兒,笑盈盈的要往園子里去:“不了,表叔先忙,我帶著弟弟去園子里玩去。”
腳步走的急,幾步便消失在月門后,藍可俊看著那飄過的一縷角,哼笑一聲:“勾欄院里生養的行貨,倒裝的跟家養的小姐似的。”
甜釀帶著喜哥兒回了園子,姐弟兩人就坐在涼亭里斗草玩,喜哥兒六歲多了,明年就該去私塾念書,甜釀想他讀書的裳鞋書囊都該打點,還有跟著的小廝兒也要尋一個,再想若是明年出嫁,未必能顧及至他,最后幽幽嘆口氣,不知王妙娘拋家棄子,是否能得個好結果。
“姐姐緣何嘆氣?”喜哥兒問。
甜釀他的羊角發髻,嘆道:“近來還想姨娘嗎?”
喜哥兒抿抿:“姨娘是找不回來了嗎?為什麼祖母不肯再去找一找?興許再找找,就能找到了呢。”
甜釀摟著他:“可能有一天,就自己走回來呢。”
施家的花園這日只有姐弟兩人消磨時日,趙安人家卻是熱鬧沸然,園子里架起了花架,擺了數十盆名貴花,綠紅裳,墨羽白裘,國天香,很是喜人。
趙安人對施老夫人很是一番謝:“有不盆,都是貴府送來的,我這也是借花獻佛,請大家喝杯酒,圖個樂子。”
施老夫人知道施連有意結趙家,倒是未提過送花的事兒,忙笑道:“我們這等俗人,哪里能賞花,這花兒正配安人這個園子,添雅加妝。”
一眾婦人玩笑取樂,又見張夫人遲遲才來,只攜著大兒媳張蘭,趙安人詫異道:“如何不見我那侄?”
張夫人臉也不太好,勉強笑笑:“這幾日子沉,不彈,在家歇著呢。”
原來自中秋節那日吵鬧后,杜若驅趕了臘梅,和張優大吵一架,夫妻兩人早已分屋而睡,杜若每日里只在屋里悶躺著,一日三餐差遣杜鵑去廚房取,也不耐煩再扮個好兒媳,停了晨昏定省,因今日趙安人宴請,又是杜若的舅家,不得要出來應酬,杜若只是不肯,張夫人勸了半日,也是一肚子氣,看著時辰不早,只得自己帶著大兒媳張蘭出門。
張家園子已修葺的七七八八,砍了一爿綠樹,又挪走了半爿山石,挨著原先墻建起了幾間卷棚,翻整了幾間舊屋,花園里山景水勢造的跌宕起伏,圍幕一撤,在涼亭一,只覺視野開闊,一掃以往的繁蕪和雜之景。
張夫人對此甚是滿意,對況苑大大夸贊了一番,先結了工錢,只是還剩著一些邊角修飾,況苑還帶著人在張家做工。
杜若躺了大半日,正起來松散松散筋骨,聽見窗外有人喧鬧,原來是造園子的傭工們正在斫窗前的含香樹,隔著窗子喊住傭工:“你們好好的砍樹做什麼?”
這幾日頭暈心煩,早忘了早前說的主意,傭工們一愣,拜了拜:“不是夫人指派,說要清園子里的雜樹麼?”
“不必了,你們快走吧。”
傭工們只得收拾工出去,況苑正在園子里督工,聽得杜若這個說辭,自己往杜若的院子里來,只見半遮半掩的樹枝后,姿妙曼的子松松的挽著個髻,穿著一白,正臨窗摘著窗前的枯黃葉片。
他站在窗下,仰頭:“這片花木擋著屋子,篩不進日,二嫂嫂不修整了麼?”
許久悶在屋未見他,再見那雙瑩潤生的眼,鎮定又穩重,好似什麼事都不過爾爾的模樣,只覺心的煩躁之意也消退了幾分,想了想,只道:“那把多余的樹杪修一修就可,別它們,這樹梢里,還落著好幾個鳥兒的窠。”
況苑點點頭:“也罷。”親自拎了一把斧來,度量影,將集的木杪砍去,落了滿地的樹梢枝干,最后拍拍上的灰:“二嫂嫂賞我一杯茶喝。”
屋陳設都被杜若摔的七七八八,還未添置起來,只有自己喝茶的一只舊杯子,想了想,斟滿茶水,繞出屋子,走到被含香樹掩映的游廊,隔著人靠將杯子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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