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兒子只是不:“這都是干娘的養老錢,還是干娘自個留著用,等我攢齊了銀子,再換也不遲。”
沈嬤嬤笑瞇瞇的:“放心,我這進項年年里都有,盡管拿去花銷。”
夫妻兩人喜不迭的謝過干娘,換了間闊約臨街的門房住,又攜了些酒樓剩下的酒菜回家,燙了一壺熱酒,請梳頭婆子來家吃酒,權做喬遷之喜,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坐了一桌,推杯送盞,酒酣面熱,所謂酒后吐真言,干兒子喝醉了酒,滿面漲的通紅,落淚著沈嬤嬤的袖說起打小辛酸事,只恨沒有爹娘庇佑,又追著沈嬤嬤喊親娘,惹的沈嬤嬤也連連心酸。
梳頭婆子在一旁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合該是天生的緣分,天生的一家人哩。”
自此一家人關系更為親熱,沈嬤嬤真將一家待如親兒一般,推心置腹,言語懇切,其樂融融。
手頭還攢著六七十兩的銀子,臨街人多,往來熱鬧,跑擱在家中不安全,又看左鄰右舍有做些小生意的,也了些心事,想做些保本生利的買賣,干兒子聽說,也有些心思,只因在酒樓跑堂送飯,只賺的幾個辛苦錢,養家糊口都勉強。
梳頭婆子聽說母子兩人心思,笑道:“若是信得過老,把這錢托給老貸出去,每月得的八分息錢也夠你們一家子吃喝了。”
沈嬤嬤了心思,干兒子聽畢,和沈嬤嬤進言:“我們一家都是忠厚老實的本分人,貸錢雖是息錢高,但我聽說,如今府查的嚴,不許私放錢債,若我說,還是買個鋪面,置個田產,才是穩妥。”
“若是買鋪子開門營生,一則沒什麼手藝,二則也沒有路子,還要招徠伙計,怕是不易。”梳頭婆子道,“不如去周邊買些田產,每年收租收佃,旱澇保收,老了還是歸。”
沈嬤嬤亦點點頭:“還是置田產穩妥。”又因梳頭婆子人脈廣闊,邀打聽何可有田地可買。
沒幾日,梳頭婆子喜滋滋來,正說起城外有家人家,因家中有事需賣田周轉,急需銀子使,將十畝上好的水田,連同上頭蓋的莊子一道出售,只因賣的急,只要八十兩銀子。
“哪里有這些銀子。”沈嬤嬤皺眉也覺得惋惜,“如今怎麼湊,也只得七十兩罷了。”
梳頭婆子將那田大大夸了一番,聽見嬤嬤猶豫,只得嘆氣:“既然銀子缺些,那就罷了,老再慢慢相看吧。”
干兒子默默聽完,隔日就捧了十兩銀子歸家給沈嬤嬤,道是向酒樓東家借的,舍了兩年的工錢,要湊給沈嬤嬤買田用。
一家人齊齊去看過田產,又見過賣主,是個和和氣氣,說話斯斯文文,穿綢的中年人,雙方請牙人來簽田契,付了二十兩的定銀,約好隔日銀子。
哪知到了隔日銀子時,這事生了枝節,因著水田賤賣,有另家買主上門,肯付一百兩買下這塊地,這賣家貪財,又收了另一份的定銀,三家人家共吵起來,因沈嬤嬤在前,先占了理,牙人再三調停,讓沈嬤嬤再補足十兩銀子,這塊地就歸了沈嬤嬤所有。
只是一時半會又上哪兒再去借去,梳頭婆子出了主意,城南有家當鋪,識得些人事,肯往外借當銀子,利錢只取三分,只要等秋來,這田莊的新糧產出來,賣了換錢就能償上借銀,事之后,沈嬤嬤舍一匹緞布即可。
沈嬤嬤急的昏頭漲腦,被梳頭婆子和干兒子挾著去當鋪支銀子,另和賣主約定,兩日后把買銀補上,將田產過契。
因事兒急,那當鋪的借據也未細看,急急簽字畫押,將十兩白花花的紋銀捧在手里,這才心里落定,往家里去,兒子兒媳伺候睡下,只等著去契所過契。
沈嬤嬤這幾日連著被鬧的頭疼,這一覺便睡的昏昏沉沉,再起來已不知時辰,只覺子沉乏,連聲喊人倒茶,卻久久未有人至,睜眼一看,滿屋皆空,一人皆無,屋里一些好些的被褥用都被搬空,只剩些破爛留著,心下驚疑,又去銀子,那借來的十兩銀,連同原先的五十兩都不翼而飛,顧不得梳頭穿鞋奔出門來查看,恰好屋主又來收房子。
“這屋是我干兒子賃了整兩年的。”
那人懶洋洋掀開眼皮看:“我不識得你的干兒子,有人賃了一個月,到今日剛好收房。”
沈嬤嬤不信,和那人哭訴起來,房主不理睬,將東西一卷,將門鎖一鎖,自己出了門,無法,只得去酒樓去尋,酒樓的東家也是驚詫:“我樓里并無嬤嬤說的這個伙計,怕是嬤嬤尋錯了吧。”
沈嬤嬤這時方才如夢方醒,披頭散發去尋梳頭婆子,又去尋買田莊的牙人,那梳頭婆子只笑道:“你自己拜的干兒子,尋我做什麼用,我哪知他哪兒去了?嬤嬤再好好去尋尋。”
牙人道:“昨日里那田產已售給他家,你家的定銀也退了,正被你兒子取走了。”
腹中如火燒,怔怔在街巷坐了半晌,似乎看見趙安人的馬車在街尾一閃而過,急匆匆的奔上前去,卻被個臉生的、仆丁裝扮的漢子攔住:“沈嬤嬤,你的賣契可在我這兒,跟我走吧。”
沈嬤嬤大驚失:“什麼賣契,我是清白人家,何時賣給了你家。”
那仆丁卻只顧拖著走。
“青天白日,當街搶人,求路過大老爺、好心的大娘子做主。”沈嬤嬤癱倒在地上,只顧撒潑哭喊,哪里還有往日半分慈眉善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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